第2章 剑？人！
月光如水，寒冬下的断剑坡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撅着屁股挖坑的黄泉，煞了这一幕大好的风景。
“呼~”长出一口气，黄泉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随后蹦进土坑，很好，很有安全感，非常满意。
翻出土坑，故作轻松的黄泉走到剑气近身边坐下，悲伤地拍了拍已逝之人的肩膀。
“你不是说要竖起来埋吗？我试了一下，这坑高度挺好，能露你半个脑袋出来，你不是总说自己很俊俏么，这脸要是埋了多可惜。”
“而且，要是实在闷得慌，正好方便你瞅瞅外面。”
“同不同意，你说句话呗。”
情理之中的没得到任何回应，黄泉摇了摇头打量着剑气近。
黄泉见过死人，而且见过很多，他自己就是从死人坑里爬出来的。
不甘的、愤怒的、愕然的、悲伤的都见过，偏偏没见过如此平和的。
黄泉瞅着这个将最后的生机留给自己的男人，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无语凝噎。
世间该死的王八蛋很多，怎么偏偏死的是这种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家伙。
黄泉就这样将剑气近的尸首抱进坑里，面朝洗剑河放下，才发现坑深了，他没自己高，这样一来就没办法看到外面了。
“可惜了，莫怪，莫怪。”
站在坑边，黄泉神色复杂地看着端坐在坑中的剑气近，将手里的破剑，也放了进去。
填完土坑后，黄泉想了想，又捡了些石块堆成一座小小的坟茔，总觉得这人就这样没了，没座坟头怪可惜的。
用锄头刨下一颗孤零零的杂木，修出一块木板，思来想去最后只在木板上刻下了个‘俊’字，插在了简陋坟墓的正前方。
“我走了，你放心，既然你给了我这一丝希望，待我砍下那些狗东西的头，来给你祭拜！”
......
黄泉回到店里已是寅时，灶台上还放着那碗没吃完的面。
叹了口气，他走过去收拾碗筷，才发现碗下面不知何时留了张纸条。
展开来后，字如其人，潦草颓丧。
“西行三千里，乱石城，入梦坊。”
黄泉想了一下，将纸条揉成一团，直接吞了。
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自己的五脏庙，只等明天化作大地的养分。
等到躺上床，已是寅时，黄泉打定主意今天不开张了，便睁着双眼看向屋顶，脑海中全是刚刚纸条上的话。
五年前自己在子午城时，天塌地陷般的混乱中看到的出剑之人原来是剑气近。
黄家，位于北冥州，大武王朝治下的子午城内世代为官，哪怕历经过两朝的权力更迭，都安然无恙，却随着子午城破，跟城里万万子民一起落得个满门尽屠的下场，至今连所为何因都不知。
当年此事一出，满朝震怒，山上山下无不惊愕。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凡与此事有半点关联者全部诛杀，之后更是亲自前往本朝护国仙门落月宗问责。
结局却只剩下些坊间的流言蜚语，说那武天子从落月宗归来的路上，一言不发，满脸阴沉，第二日洋洋洒洒一篇罪己诏，震惊天下。
而那落月宗只是象征性地被罚了一年的供奉，至此，俗世王朝与山上仙门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再一次被扒光了摆在台面上。
如今五年过去，心中还有滔天大恨，一定要查清真相的，可能只剩他黄泉一人罢了。
本以为子午城惨案最多只是一国之事而已，如今来看，就连剑气近这般逍遥天地的大剑仙都被牵扯其中，只怕真相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思绪戛然而止，之前颓废苟活在这面馆中，现在剑气近给了自己一线希望，而且指明了接下来的道路，该怎么做，毫无疑问。
万物寂籁，只剩屋内浅浅的呼吸声，黄泉沉沉睡去。
火和血，染红了夜空，惊慌失措的人群散得满城都是，像被收割的麦子，正以极快的速度倒下。
空中，地面，深巷时不时爆发出修士间死斗的术法光亮。
娘亲不再有温柔的笑，同妹妹一起倒在血泊中。
父亲背对着自己，浑身散发着金光，独自缠斗数十名修士。
“泉儿，快跑！”
自己哭喊着：“爹！我不走！”
随后被父亲一掌震飞出几丈外，但父亲也因为这平日里极为轻松的动作，身上又中了两道剑修的飞剑。
咬着牙，泪眼模糊地朝南门拼命跑去，不知道跑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跌倒进一间已经倒塌的房屋，才鼓起全身的勇气回头看了一眼。
全城的时间仿佛猛地一滞，天塌了，真正意义上的塌了。
地面开始巨震，坍塌声不绝于耳。
倾泻而下的天光中，立着几道身影，皆负手，只有一人单手持剑，仿佛天是因他而塌。
无形的威压笼罩着全城，一抹细细银光将自己穿身而过，不痛，但全身已被鲜血浸湿。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头看向天空。
一名戴着破斗笠的剑客不知何时出现，自下而上向那几道身影怒而拔剑。
很俊。
......
猛然惊醒，呆愣了片刻，他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哎，又是这个梦，什么时候是个头？”
五年间这个噩梦一直纠缠着黄泉，不知道多少次在夜间惊醒，只不过这一次那剑客的面容，异常清晰，跟某个死人对上了号。
“嗯，承认你很俊了，让我继续睡吧！毕竟埋你挺累的。”黄泉正准备躺下继续睡，却悚然惊醒。
不对！
自己不在居室内！
白，一望无际的白。
还有一把破剑，就悬在面前。
那把本该老老实实躺在坟头里的破剑，此刻就静静地漂浮在这里！
饶是黄泉出身世家，山上之事见多识广，也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情况。而之后发生的事，直接让他整个人傻掉，汗毛倒竖。
那破剑居然慢悠悠地翻了个面，然后绕着黄泉上下飞了一圈，冷不丁用剑柄敲了一下他的头，疼得他嗷的一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哎哟！你干嘛～”
破剑回到原本的位置，剑身自己拉长，一阵抖动，像是抻了个大大的懒腰。
黄泉觉得自己甚至都能看见它打了个哈欠。
“浑蛋啊喂！你是不是抻了个懒腰？我看见了！”
刚说完，他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犯什么病，剑怎么可能会说话？
可是下一刻，他就知道了什么叫年少轻狂，没见识。
原来剑不光会说话，还会骂人，还很难听。
“他娘的，剑气近怎么找了你这么个小子，吵了爷的美梦。”
破剑里传出一道火爆的老人声音，听起来不太好惹的样子。
惊恐万分的黄泉，苦苦思考了半天，挤出一句：“何方神圣？”
作为一个曾经世家子，修士的手段不说全部见过，但也是知晓十之八九，从来没听说过有谁的剑或者说任何一件器物会说话，本命法宝都不行！
“你问爷是谁？”
“听好了，我是剑爷，或者你简单一点喊我一声爷爷也行。”
剑爷的回答让黄泉额头青筋暴起，但预估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可能三七开之后，便默默收起了青筋。
嗯，它三剑，我头七，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说剑气近把你留给我？他也没说留给我啊！况且你不是在坟头里待着吗？我亲手埋的。”
黄泉的问题似乎惹怒了剑爷。
“呸！区区坟头困得住爷？你才被埋了，你全家都被埋了。”
听完剑爷的话，黄泉错愕地张开嘴，随后苦笑了一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破剑说得还真没错，自己可不是全家都被埋了。
感受到黄泉低落的情绪，剑爷又是一个爆锤敲在其脑门上。
“哎，你干嘛！怎么动不动敲人脑壳？”
剑爷在半空中上下浮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行了，把你那窝囊废的模样收起来。不就是血海深仇么，爷见得多了。”
“有了爷帮你，找上门去把那些狗东西挨个宰了，不就行了。”
黄泉被搞得有点懵。
“你说要帮我？为啥？”
刚说完，黄泉明显能感觉到一道幽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自觉的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子，听过说书吗？”
“知不知道有个故事叫神剑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