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重归神座
在苍图天国的核心深处，无数时空片段早已开辟，数千年来，这里一直是苍图神与牧太祖的战场。
此刻，苍图神、牧太祖和赫连山海正在其中一处激战，这是神战的核心所在。
夺神之战至今，苍图神与牧太祖已共坐神位数千年。二者联手，便是完整的【苍图神主】，其战力超凡脱俗，甚至超越了苍图神昔日巅峰。然而，他们相互制约，数千年间彼此牵制，稍有差池便会被对方吞噬。在与赫连山海的战斗中，时而合作，时而对抗。
赫连山海也无法单独击败其中一方，以免为另一方做嫁衣，她的目标是将二者同时消灭。就像苍瞑、赫连昭图在战斗中所做的那样，她左右出击，力求使两尊神明受损程度相近。于是，这场两方对峙的神战演变成了三方混战。
三方均面临久战不利的巨大风险。在以往的战争中，赫连青瞳被苍图神打得几近寿终正寝，全靠后世帝王不惜代价的支持，才勉强维持。但赫连青瞳也创造了无上秘法【神朽】，将 “老衰” 之力引入神位，侵蚀了苍图神。在永恒神座之上，苍图神的本命灵因此朽坏。外在表现为，赫连青瞳垂垂老朽，苍图神也神力衰退。
与此同时，草原上王权已然压制神权，神冕大祭司涂扈倒戈，苍图神在苍图神教的支持日益减少。赫连青瞳与当代大牧天子兵戎相见，也逐渐失去了在牧国的人道根基。这两位曾经统治草原的至高存在，如今都在困境中挣扎，唯有彻底吞噬对方，才能独占至高神座，获得永恒。
在这种局势下，赫连山海面临的问题同样严峻。她以大牧天子之尊维持超脱战力，消耗巨大，牧国数千年的积累虽如浩瀚沧海，但在超脱战争中也如倾泄洪流。三方都无法承受持久战，但一时间又只能僵持，就看谁先支撑不住。
于是，赫连青瞳血脉传召，寄语赫连云云；【人涂扈】展开人间布局，赫连昭图登天；苍图神则借助天国权柄外显神相，急召忠诚神仆神冕布道大祭司登天护道。对耗中的三方，不约而同地借助外力，试图打破平衡，掌控局势。
然而，谁也未曾料到，这场神战的平衡会在瞬间被打破。苍图神和赫连青瞳的主要力量集中在超脱战场，苍图神殿中那具两尊合用且争夺主导权的 “神躯外壳” 力量相对薄弱。因为在神躯外壳内，两尊神明的争斗尽显，这里也成为他们的另一个战场。
苍图神殿是苍图天国的中心，放置神座之处，意义非凡。赫连山海带来的压力过大，他们本想跳出超脱战场，在别处决出胜负，确定神位归属，再以巅峰【苍图神主】之力对抗赫连山海。但在赫连昭图的紧逼和良、苍瞑的接连反戈下，两尊神明才稍稍松开对彼此的压制，分出部分力量应对苍图神殿的挑战。这实际上也是他们联手对抗赫连山海的后手。
不过，分出力量导致他们在超脱战场被赫连山海进一步压制。但若不分出，苍图神殿将不保，神殿中的年轻人正在动摇他们的根基，可谓釜底抽薪，神火难继。
两尊神明谨慎而吝啬，仅放开一丝力量。在苍图神殿中的显化，二者刚过绝巅，初步达到 “圣” 级力量，与真正的超脱者尚有距离。因此，当赫连山海以超脱之力跨越时空而来，显化于此的赫连青瞳被一拳打爆头颅。
身为大牧天子，赫连山海不应挥出此拳，她的首要任务是赢得超脱战场的胜利，而非分心他顾。但作为母亲，她别无选择。
这一拳打破了苍图神与牧太祖之间的平衡。
“终于……” 苍图神那历经漫长岁月的狼眸中闪过一丝喜悦。赫连青瞳是极为顽强可怕的对手，以卑微之姿险些将他掀翻，纠缠数千年。如今，他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这正是他所期盼的结果。
他怎会不知赫连青瞳能召血归祖，强掳子孙血脉？以往正是牧国皇帝不断登天相助，才让这命灯长燃。他本可阻止赫连昭图进入苍图神殿，却故意为之，就是要赌赫连山海会为儿子有所舍弃，赌赫连青瞳会因人性而跌倒。
赫连青瞳在接近永恒的过程中渐生畏惧，害怕失去，不愿牺牲且不再相信牺牲。而苍图神在牧国历代皇帝的前赴后继中重新领悟了人性的力量，看到了 “牺牲”。
此刻，苍图神殿中的赫连青瞳之身虽未被他吞噬，使登位略有瑕疵，但对方消失的瞬间，已足以决定神位归属。这场漫长的夺神之战，胜负已分！
衰老的苍图神躯尚未立即恢复强壮与永恒，但在苍瞑环绕的黑暗天域中，被黑暗吞噬的神座残骸纷纷从黑暗中浮现，如乳燕归巢，重新拼凑成至高神座。丝丝缕缕的龙气和点点金光被逼出神座，如同被驱逐的蛀虫，这些是苍图神权下的隐患。
“终于……” 苍图神喃喃自语，转身走向神座。“我…… 该归位了！”
太虚阁楼的攻击仍在继续，苍瞑从未停止进攻，甚至燃烧自身施展《黑暗天大手印》，却毫无作用。苍图神的佝偻身躯仿佛超脱于此，太虚阁楼穿身而过，黑暗无法沾染。
天地烘炉与日月铸鼎依旧矗立，其间是天道与人道力量交汇的火海刀山。苍图神漫步其中，万法不侵。
赫连山海的拳头消散，被她救下的赫连昭图在空中坠落。她必须迅速回归超脱战场，只留下一道仓促的命令：
“苍瞑带上那良，昭图以国势牵引姜望回来，你们立即下山！这里交给朕。肃亲王在至高王庭等候，大祭司知晓如何行事！”
登天助先祖夺神，是牧国代代相传的使命，封锁千年的天国也一次次彰显历史的真相。但赫连山海身为大牧天子，肩负国家重任，不能不顾后果地杀上天国。面对各种情况，她都有所准备。最坏的结果便是牧太祖夺神失败，苍图神重掌神位。她将以超脱之力短暂封印苍图神。
一旦赫连昭图走下穹庐山，留在厄耳德弥掌控人间局势的涂扈便会启动后手，点燃万教神火，发动 “往古来今宙光阵”，放逐苍图天国！
万教神火是 “万教合流” 政策的核心成果，而 “往古来今宙光阵” 的核心【宙光】，是赫连山海以 “物有天仪登神法” 与齐帝姜述交换所得。【宙光】极为罕见，当世唯有掌握紫微星的齐帝有一定存货。她猜测姜述求 “物有天仪登神法” 是为助齐国先灵成就现世神祇，登神人选可能是齐武帝姜无咎，只是不知为何齐国最终放弃，选择在【执地藏】冒险。
超脱之路艰难无比，外人难以体会当事者抉择时的煎熬。许多看似充满希望的机会，走近才发现只是虚幻。齐国如此，牧国亦是。
放逐苍图天国虽是下策，但在此刻夺神失败的情况下却是最佳选择。这不仅能将苍图天国放逐至宇宙深处，更能利用其与苍图神的紧密联系，剥夺苍图神的 “现世” 之名。被放逐的苍图神，无论在宇宙何处，最多只能成为一尊幽冥神祇。
简单来说，这一步是要将苍图神打落超脱境界。
以苍图神的尊位，本不应有此弱点。但王权彻底压制神权，苍图天国封锁千年，赫连氏不断将其与牧国剥离，使无法干涉的苍图神有了弱点。
当然，放逐苍图天国的前提是赫连山海能短暂压制苍图神。一旦放逐完成，赫连山海也会失去大牧国势的支持。届时，面对暴怒的苍图神，身为衍道修士的她下场不言而喻。她已做好牺牲的准备。
谁能想到，那位从放羊娃崛起为霸国天子的盖世英雄，如今竟变成这般模样。赫连家的英雄血，今后恐难再提。
在超脱之战的时空片段中，牧太祖气势明显衰落，脚下神龙也变得呆滞。相应地，苍图神气势如虹，神躯愈发伟岸。
身披帝袍的赫连山海不再执着于压制两尊神明，而是一剑动日月，满天星辰随剑攻向苍图神躯。苍图神已得优势，却不恋战，默默退开。
“赫连山海！” 牧太祖怒喝，“你害人害己！”
夺神失败的牧太祖势弱神衰，但怒火中烧。数千年的纠葛与谋划，毁于子孙之手，实在可悲。
“为一子而弃国家，有负帝名。弃祖志而戮祖宗，罔顾人伦！你何颜以‘赫连’为姓！” 牧太祖戟指怒斥，“如今这结果，难道如你所愿？我未夺神，你亦永恒成空！大牧千古之业，自此毁于你手！”
赫连山海剑追苍图神，以日月星辰封天锁地，只回应道：“朕轻信祖志，有幸生于赫连，有您这样的先祖 —— 雄图霸业固然成空！”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讥诮与悲愤，但很快又充满昂扬斗志，对未来仍有憧憬：“但昭图已成长，涂扈天知绝顶，云云天资不逊于您，爱民之心更甚。又逢神霄将开、霸国不伐，牧国尚有重整旗鼓之机。至少到神霄战争开启时，我儿昭图应不弱于今日之我。”
牧太祖还欲再骂。
赫连山海猛然大喝：“休要多言！你这冢中枯骨，败局已定，输得一干二净！人间美好，你贪恋永恒情有可原。若想多苟活片刻，便与朕一同压制苍图神！”
牧太祖怒不可遏：“我一生所求乃永恒大业，死则魂飞魄散！苟延残喘片刻，于我何益？” 嘴上虽如此强硬，却反手一剑刺向苍图神。能多活一时是一时，在与苍图神争命的岁月里，无数次濒临覆灭，他皆如此自我慰藉，挣扎求生，直至后代帝王征伐天国。如今神位之争胜负已现，他登位无望，但奋起余力，或可延缓苍图神的步伐。
“青瞳儿！” 苍图神即将登位，无心纠缠，然赫连山海那剑匡六合的王权之力，令他举步维艰，高声道：“今朝兵败，终成过眼云烟，何必为这忤逆子孙陪葬？不如重回神位，尊享正神尊荣，仍可于天国得享永恒！”
牧太祖仰天大笑：“生于微末如蝼蚁，却心向苍穹，不甘屈居人下！” 虽气息渐弱，却犹若老龙啸天，威风凛凛，怒目横剑：“你深知我脾性，还敢邀我？！”
对夺神失败的赫连青瞳而言，能保正神神位留于天国，自是不错结局。但他与苍图神均明了，此不过是画饼充饥。想当年他被迫登天为唱诗童子，苍图神岂无防备？却仍被他步步侵蚀权柄，终酿【夺神】大祸。苍图神岂会再予他机会！
“今朝虽绝路在前，可曾想是谁致你于此？” 苍图神知晓这老对手难以哄骗，不再虚与委蛇，“今从贼，怎消心头之恨？！”
“何来爱恨！” 赫连青瞳熟知苍图神，出剑皆攻其要害，在赫连山海主攻时配合默契，长叹一声：“她不过行其应行之事。我拼尽全力，却输此一局！”
苍图神恨得咬牙切齿：“如今输得这般坦然，早作此态，何至烽火千年不息？我又何必苦熬多年，天国早应安稳！”
“青瞳儿，我登神座，必先灭你真灵！” 他不说让赫连青瞳永世受苦之言，因对赫连青瞳这般人物，活着便是希望，便是转机。故而试图激怒他，打破两帝王默契联手。归位之势虽不可挡，然进程迟缓，他心有不安。
“你死之后赫连必绝 ——” 正欲触动赫连青瞳软肋，忽惊觉不妙，怒视赫连山海：“贱人！你欲何为？！” 他察觉赫连山海欲将他封镇，虽不知后续手段，却已嗅出危险气息。
默默进攻许久的赫连山海，岂会与他啰嗦，举剑欲收伏笔。
不对 —— 苍图神殿之人为何还未离去？！神念急转，扫视四周。
只见苍瞑依言卷起那良，以大黑暗天手印送那良出神殿，令其坠落天国，自己却未离开，反倒横身阻拦回归神座的苍图神神权显化之身。无边黑暗在其周身汇聚，沉默寡言的太虚苍瞑，周身弥漫浓烈毁灭气息，身外一尊象征破坏与毁灭的神像逐渐凝实。
赫连昭图亦依言放出国势，于时光海中牵引姜望归来，可他自己却未离去，提剑再斩神座。
最令人惊愕的是镇河真君。大牧国势如绳索牵引，他却全然不顾，于时光海中转身踱步。眸光精准锁定无数时空片段中的目标 —— 正是此方超脱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