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他们是兄妹?
李霁又是一扇子敲过去。
这一次,江元音因为腿软扶着假山,没能避开。
好在他下手也不重。
李霁拧眉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哪有你这般揣度自己母亲的?”
他不满地扫了她一眼,没好气的点明道:“你生父自是先帝!”
江元音一颗心跌宕起伏,难以消化缓神:“先帝?”
李霁眸色古怪看她,“你便是在江南长大,不闻国事,但嫁入定宁侯府,来汴京也快半年,难道对大昭的情况一无所知?”
江元音当然知道,便是因为知道,此刻才难以接受。
先帝乃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兄长。
先帝资质平庸,无治国之能,自登基后,边关战事不断,胡人屡屡来犯,边关百姓过得苦不堪言。
然先帝无征战护守边关之心,纵大昭英勇战士比比皆是,齐腾、洛青莞等大将军主动请缨,仍不肯迎战,甚至将精兵调回皇城附近,只为护住汴京安宁。
此举大失民心,十五年前,在齐腾大将军的拥护下,当今圣上李彦成逼先帝退位。
据闻先帝于龙椅上自刎,六岁的太子在护卫队的掩护下,逃离汴京,一路南下。
李彦成登基后,颁布的第一道圣旨,是命齐腾、洛青莞率兵西征,夺回被胡人侵占的城池,将胡人驱逐出中原,护住边关百姓。
此举大得民心,民间高呼圣上贤明。
而如此贤君,唯一令人诟病的,是他娶了先帝的皇后。
世人皆叹,先皇后之容貌该是何等的艳绝无双,才能为两帝之后。
再后来,待李承烨登基后,坊间便开始流传,先皇后不贞不洁,李彦成不仁不义,两人苟且暗害了先帝,将两人贬成万恶不赦的千古罪人。
李承烨,便是当年,侥幸逃离汴京的先帝太子。
他在泉郡韬光养晦二十多载,后来终于杀回汴京,手刃李彦成复位。
成王败寇,史书本就由胜利者书写。
江元音后知后觉明白了李承烨对她滔天恨意的来源,浑身都在发抖。
他恨透了先皇后,认为是先皇后勾结他的皇叔李彦成,害死了他的父皇。
他被迫困在弹丸之地泉郡,把对先皇后的恨,都转移发泄在了她身上。
从他的属下发现她身上的莲花刺青,他便将在禁锢在身边折磨。
后来他终于复位成功,可先皇后早已离世多年,他便变本加厉地折磨羞辱她。
他喜怒无常,残忍暴戾,立她为后,却从未碰过她。
原来是因为……他们是兄妹?
依照李霁所言,她是他的亲妹妹啊!
仅仅只是因为她这张和先皇后酷似的脸,他便要这般折磨她?
令人作呕的疯子!
过去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将江元音淹没。
她不受控地发软哆嗦,小脸惨白,哪怕死死抓着假山,也快要站不住。
“你这是被吓破胆了?”李霁亦吓了一跳,忙伸手扶她,急声安抚道:“你怕什么,日后谨慎些,莫参与宫宴,少与这汴京贵女、贵妇往来,不叫皇兄看见,定然无恙。”
他搀扶着她,“何况本王定会护你。”
江元音在知晓同李承烨是兄妹后,再回忆他那些言行,一阵反胃,俯身干呕。
李霁暗叫不好,没料到她对自己的身世有这般大的反应,更怕她太激动动了胎气,忙道:“你可还能走?不能走本王抱你去看郎中。”
他说着便弯腰作势要抱她。
江元音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臂,睁眸盯着他,突兀地问:“所以,王爷是我的……皇叔?”
李霁并不适应这个称呼,但一思索也没错,是以点了点头,又谨慎提醒道:“有他人在场时,可不能这般唤本王。”
江元音将他的手抓得更紧些,有些请求到了嗓子眼,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不能冲动行事,她得思虑周全。
她调整呼吸,无碍摇了摇头,松开了李霁。
江元音没再返回宴席,而是直接离开了尚书府。
她神色恍惚地回了侯府,没有胃口用晚饭,早早洗漱躺下了。
关于她的身世,她做过的最坏预想,便是她是被父母故意遗弃的。
因为在江兴德和陈蓉的交谈中,提到捡到她时,她襁褓中有黄金珠宝。
若不是有意遗弃,谁会在婴儿的襁褓中塞黄金珠宝?
她想,那些黄金珠宝大概是父母对遗弃她的愧疚补偿,希望捡到她的人家能待她好些。
如今让她大受打击的,却是她同李承烨是亲兄妹。
她很难接受。
这一夜,齐司延好不容易在亥时前处理完所有的事。
他沐浴更衣后,给伤口换药包扎好了,再回主屋前,他出声询问曲休:“可看得出我有何异常?”
曲休摇头。
齐司延甚是满意,打算回主屋歇息去了。
曲休拦了拦,又道:“但是侯爷受伤的事应当是瞒不住夫人的。”
“为何?”
“侯爷伤口是被衣裳挡住了,可……满身药味,”曲休不可避免的想到两人同床共枕的画面,略有些尴尬地提醒道:“夫人应当能闻出来。”
齐司延垂首轻嗅了下,的确隐约有药的气味。
他蹙眉不悦道:“那你摇什么头?”
“的确是看不出异常啊……”曲休委屈得很,又劝道:“要不侯爷还是直接告诉夫人得了?”
齐司延摇头拒了。
他的伤倒没有特别严重,但他不想给她留下,他一出门办事便要受伤回来的印象。
免得日后他一出门,她便担惊受怕。
还有,一旦知晓他受伤,她便碰都不让碰,犹记得上回,她还跟他分房睡了一阵。
……这如何能忍?
曲休换了角度劝道:“侯爷今晚便别回主屋睡了,听说夫人今日去户部尚书家参加了赏荷品茗宴,许是玩累了,回来早早睡下了,侯府不妨睡在起居室这边吧,免得吵醒夫人了。”
其实他怕的不是侯爷会吵醒夫人,他怕是侯爷为了让夫人闻不出味道,把刚上的药又洗掉。
他毫不怀疑,侯爷真做得出!
齐司延思索了一番,终是应了。
但他很快便后悔了。
半夜他收到情报,不得不赶赴坞城一趟。
他无力叹息,只得给江元音留了一封信,让小厮次日交给江元音。
可惜江元音收了信,压根没打开。
她正在消化接受自己的身世,无暇去管齐司延。
转眼便是四天后,中元节。
她接受身世后,越发下定决心,要离开汴京。
曹学良来宣旨召齐司延进宫那日便看见了她,曲休也说,曹学良对李彦成说,她面相生得好,是有福之人,让李彦成见见她。
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现在茅塞顿开。
什么面相生得好,是有福之人,根本是想说她长得像先皇后吧。
怕是当时齐司延等两位妃嫔在场,曹学良才没跟李彦成点明。
也不知道他私下还有没有再跟李彦成提过,若是李彦成哪天心血来潮要召见她,她的清净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总不能将希望全寄托在李霁身上。
不过有李霁帮忙,与齐司延和离,离开汴京,会变得更顺利。
她心中已有了谋划,待过了中元节,再去同李霁商议。
这一日,江元音过得分外悠闲。
午饭后,江元音小睡了半个时辰,起来更衣时,命清秋去备马车。
清秋讶然道:“夫人要出门?”
“嗯。”
“可今日是中元节啊,夫人不留在府中等侯爷回来祭祖吗?”
江元音漫不经心地笑笑:“他今日不一定回吧。”
那日小厮来送信,便说齐司延有急事要外出几天,天未亮便离开了。
她没打开信看,只记得他上回出门,说十日便归,结果近半月才回。
不用和他一起祭祖,她乐得轻松。
齐腾夫妇为国为民冲锋陷阵,她仍钦佩。
但目前来看,他们似乎也是“害死”她生父的帮手。
不过她并不打算去背负上一辈子的仇恨,给自己套上枷锁,活成李承烨那个模样。
便当她是自私自我吧,这一世,她想活得轻松自在。
何况他们如今全部身故,孰是孰非在泉下自有争论,也算是功过相抵,恩怨两消。
清秋和雪燕闻言,点了点头。
清秋应声备车去了,雪燕帮江元音梳发,随口问道:“夫人要去哪?”
“去看看封弋。”距离上回去看他也过去四天了。
“啊,那夫人为何要备马车?”雪燕随之谨慎问道:“可要我去拿一套我的干净衣裳?”
上一回夫人出门去看望封弋,便是穿了她的衣服,扮做她的模样出门。
“不必,”江元音没过多解释,表态道:“没甚危险,大大方方便好。”
先前她是以为李霁是追杀封弋的仇家,是以才这般谨慎。
江元音一身简便的穿着,上了马车,自侯府偏门离开。
一个半时辰后,齐司延风尘仆仆地回了侯府。
回院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院中丫鬟奴仆,“夫人呢?在哪?”
“回侯爷,夫人午时后出了门,暂未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