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第四章『铭刻历史的群星』
1
「抱歉没能在关键时刻过来帮忙。我总是要反省自身能力的不足」
莱因哈特如此道歉谢罪。在房间内的全员都将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见到低头致歉的『剑圣』,大家都一时说不出话来。若是表面接受他的谢罪那很简单。但是,却隐藏不住内心的真意。
在这急需战力的几个小时里,莱因哈特行踪不明乃是事实。很难让人不去考虑,如果都市厅舍攻略有他加入会是何种结果。
因此,无论是轻率的否定还是客气,谁都没有办法轻易说出口。
但是——,
「都怪你啊,混蛋家伙。你知道,你不在,让我们有多为难吗」
这得除去抱怨着敲起『剑圣』胸口的昴。
胸口承受着拳头,莱因哈特一脸抱歉地看向昴。昴看着莱因哈特垂头丧气、一点也不像他的样子,不满地说。
「而且啊,你要来麻烦你再早个十五分钟来啊。拜你所赐,害我不得不说些完全不符合我这个角色的演说。本来这事该由你来的哦」
「抱歉。……不过,先前的演说很有你的风格哦。假如要我做到同样的事,如此振奋人心的演说我可办不到。由你来是正确的选择」
「但我觉得啊,大家从我和你身上所寻求的广播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面对莱因哈特的苦笑和称赞,昴再一次用拳头轻轻锤他的胸口。「莱因哈特」接着,昴指向深深反省的英雄的鼻尖,开口道。
「有你在,何止是抵百人,能抵千人啊。我能对你抱有如此大的期待吧?可要靠你咯?」
「——」
岂止是百人千人之力。正可谓是,匹敌千军万马的战力。
听到昴的这份期待,莱因哈特闪烁起青色眼瞳。然而,他的困惑很快便消失了,『剑圣』的嘴角露出微笑。
「——啊啊,希望你依靠我。如果你是这么期望的话,那我便会回应这份期待」
「哦哦……可靠过头啦,我内心都小鹿乱撞啦。那么,莱因哈特也汇合了。大家有什么想说的,也趁现在说吧」
气氛多少有些缓解,昴朝着莱因哈特笑了笑,然后回过头看向大家。
在至今为止都没能开口的成员面前,昴用手指指了指莱因哈特说道。
「这种时候,有所顾虑的一方更加难受哦。而且,责备想要得到大家训斥的『剑圣』的机会可不多哦。喷他喷他」
「——」
「那么,在尽情欺负够他之后,再开始商量吧。——如何拯救大家」
闭起一只眼,昴以轻松随意的口吻说出自己的觉悟。
部分人对昴的态度感到惊讶。不过,只有奥拓和嘉飞尔两人,对这习以为常的虚张声势喜笑颜开。
嘛,有一个到两个人,能看穿自己的真正心情,这样才好。
——不用独自去承受,正因为刚刚做过带有这种含义的演讲。
2
之后,在场的人各自向莱因哈特抱怨完(详略),重新开始讨论如何夺还普利斯特拉。
奥拓和莱因哈特的汇合——虽然奥拓在战力的影响力根本不存在,但莱因哈特的增援所带来的优势是极其巨大的。如此,作战的余地便有了很大的变化。
在此基础之上,正好开始积极地谈话了——,
「话说起来,菲鲁特呢?都市混乱期间,应该和你在一起吧?」
所有人围坐在会议室内,在进入最初的议题之前,昴向莱因哈特确认此事。
听到这一问题,莱因哈特的表情略显阴沉。不过今天他总是这副表情。
「话先说在前,我不是在责怪你哦?我不认为你会优先菲鲁特的安全,带她躲在安全之处……」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还请你告诉我们,在你们失联的时候,在哪里做些什么。而且我们也很拼命没有什么余裕」
安娜塔西亚佯装赞同间接提出疑问的昴。她摸着狐狸围巾,浅蓝色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莱因哈特。
她质问的重点在今早菲鲁特阵营的行动——菲鲁特她们,前去与莱因哈特的亲身父亲海因克尔进行对谈一事。
威尔海姆也是,阿斯特雷亚家对待海因克尔的方式太不干脆了。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但他们对待方式简直像是——,
「把窝在家里十几年,变成职业家里蹲的儿子当做一块疙瘩的家族……」
「不好意思菜月君又开始妄想了,怎么办?莱因哈特要是不方便说的话就由我来进行说明吧」
抛开回想起现代的日本社会问题的昴,奥拓当场举手发言。他有些担忧地看向莱因哈特。现在的他简直像是个情报通。
「话说,你和莱因哈特在一起,那是骚动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在一起了吗?」
「不是一直。我也是很晚才和莱因哈特汇合的……不过即便如此,情况还是大致上都了解了」
「谢谢你,奥拓。但是,这是我家族的问题,而且也和菲鲁特大人有关。虽确实是难以启齿的内容,可还是该由我来说明」
莱因哈特摇摇头,停顿了一拍后,张开口。
「首先,请让我再道一次歉意,尽管这话已经说过无数次。本来,以我的立场而言,应该是尽早协助你们才对,非常抱歉我来晚了。我已深刻反省」
「……关于这一点,我们的观点就如刚才所说的一样。很难轻易地原谅你。但是,这之后的战斗需要你的力量。如果你要反省自身,希望用你手中的剑来证明」
面对谢罪的莱因哈特,尤里乌斯所言很有他的风范,以他自己的方式鼓励莱因哈特。「谢谢」而莱因哈特听到友人这一番话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魔女教第一次播放广播的时候,我和菲鲁特大人正在前往二号街。目的是……去与海因克尔副团长协商」
语气僵硬,莱因哈特称呼自己的亲身父亲为『副团长』。光是这声副团长,就足够让人想象得出他与父亲之间复杂的关系以及鸿沟。
「那顿早饭之后,菲鲁特还真能做出这种决断啊?」
「她并不会因自己的喜好而拒绝有必要的行事,做出不负责任之事。因此,即便是与副团长的协商她也会前去。当然,让我也一同随行」
「顺带一问,要是问你协商的内容,是不是不怎么好啊?」
「毕竟事关我方阵营的内情。不过,过程和结果都很难说是理想」
从莱因哈特的语调中,可以看出他委婉地透露协商困难之意。
就算他不说,尽管菲鲁特有所成长,但按她的直性子,和毫不隐藏自己卑鄙品性的海因克尔。不难想象会产生什么纠纷。
正当他们在进行协商的过程中——,
「魔女教,开始了最初的广播。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的同时,我立刻想到自己应该采取行动。实际上,我也有做好面对危机事态的准备。另外,我也有教给拉珍斯他们,必要时刻通知我的手段」
「啊啊,我知道。拉珍斯和……啊算了,有机会再说」
向天空发射的魔法,以此为信号,莱因哈特会赶往现场。
拜托拉珍斯用那个信号呼叫莱因哈特的作战也实际操作过一次。遗憾的是,在西里乌斯凶恶的权能面前,这个作战只能终止了。
只是,他所言并不假,见到己方发射的信号会立刻赶赴现场。
然而,莱因哈特在这几小时内,却没能应对处理来自魔女教的明显恶意。究竟,其中有何原因——,
「——海因克尔副团长,将菲鲁特大人当作人质」
「——」
一瞬,昴完全没搞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不光是昴,在场的所有人,都对此事态无话可说。
「这是难以辩解的失态。菲鲁特大人的人身安全被对方握在手中,而结果是,我却没能抓住反击的机会。只能当场与对方僵持」
莱因哈特挤出这番话。他的表情充满了悔悟与惭愧。
昴听着他的说明,突然理解了一开始,他因大家的质疑而脸色阴沉的原因。
宣誓忠臣的主人,竟被自己的父亲当作人质,岂有此理。因为这种事态无法挪动脚步,他的内心到底有多么矛盾和心痛。
而且,事情可能还没这么简单。可能,更加恶劣。
「……所以说,是怎么回事?那个副团长,是魔女教的手下?」
随着冲击性的自白,让人联想到最坏以及最残酷的可能性。
听说魔女教潜伏于市井之中,其实态难以掌握。然而,这种
事却发生在自己家人之中,根本没人会愿意去想象。
如今认识到培提奇乌斯以外的最恶劣的大罪司教们,不禁会让人产生这种强烈的想象。
「——如果真是这样,该怎么办。我的内心,会变得如何」
然而,莱因哈特却做出了令人有些在意的回答。
在座的所有人之中有一半和昴一样对此态度感到奇怪。不过,安娜塔西亚和尤里乌斯、奥拓却有了得出与大部分人不同的答案的表情。
然后,莱因哈特朝着皱眉的昴缓缓摇头,
「我并不打算拥护和我有血缘关系之人,但副团长不是魔女教的协助者。至少,从那个人将菲鲁特大人当作人质后的发言中,看不出有任何联系」
「怎么可能。那他为什么要抓住菲鲁特当人质?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本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昴,这时反应了过来。
从阴郁的莱因哈特和闷闷不乐的奥拓脸上,想到了某个可能性。某个无可救药且令人哭笑不得的结论。
「难道说,是为了让你哪都去不了……让你保护他?」
「——。副团长是这么对我说的。你重要的主人和亲身父亲都在这里。你难道要丢下我们,跑去救那些陌生人吗」
「这是做父亲的该说的话吗!!」
一瞬间情绪激动起来,昴的拳头朝墙上狠狠地砸了上去。
今天一整天,从早上开始就不断地碰到让自己不爽情绪激动的事情。然而没想到,连魔女教的无关者,都会给自己造成如此剧烈的愤怒之情。
要憎恨谁,那个对象是魔女教就足够了啊。
「菲鲁特大人说,他不过是口头上的威胁。不用顾虑我,去战斗吧。没有听从菲鲁特大人的话,留在那里的人是我。该受责备的人是我」
「为什么要这么说啊!谁都知道,错的人不是你!」
07
「即便如此,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我。是我啊」
即使听到昴的怒吼,莱因哈特依然认定是自己的责任。看到他的这份顽固、毫无意义的固执,昴心中仅仅只有悔恨。
「结果,我们陷入胶着状态。之后,我没有办法采取行动……而第二次的广播放送的时候,状况也依然没有改变。……我让菲鲁特大人,失望了吧」
莱因哈特简短地提到自己的主人。他自己,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明显的沮丧失落,简直悲哀。
经过昨晚和今晨,莱因哈特和菲鲁特之前的关系看上去相比于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善。不过这对主从的关系,在经过他父亲这一事,也许又将迎来巨大的变化。
「那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的菲鲁特桑怎么样了?」
安娜塔西亚不谈及莱因哈特的表情,继续将话题进一步推进下去。
作为在场唯一的王选候补者,也站在受到十人会代表奇力塔卡信赖的立场上。至少她不应该去同情莱因哈特,而是严肃地继续话题。
「现在,莱因哈特君已经赶到此处。我可以认为,问题已经解决了吧?」
「是的。目前,菲鲁特大人已和随从汇合,带着被绑住的副团长一起前往避难所待机。这是菲鲁特大人,自己提议的」
「绑住?就是说抓住他了吗」
「将其手脚绑住,嘴巴也堵上了。暂且以此作为对他的惩罚。若不是奥拓的协助,可能连这也很难办到」
「奥拓的名字居然在这种时候出现了吗」
至今没有一丝登场预兆的这个时候出现了奥拓的名字,昴对此大为吃惊。「就是这么一回事」奥拓本人扶正帽子,让大家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
「话虽如此,我也只是碰巧正好出现在那里哦。不过,三个人的关系在旅店已亲眼目睹过,所以很快就把握住状况了」
阿斯特雷亚家的问题、菲鲁特阵营的领地事宜、还有今天早上旅馆发生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目击到海因克尔将菲鲁特当作人质,牵制住莱因哈特的现场。哪怕脑袋再不聪明,也不难想象会是什么情况。
「以魔女教为对手,莱因哈特桑要是没法行动,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啊。在我脸色发白的同时,想到必须得做些什么」
「于是,奥拓就揍扁了海因克尔,救下了菲鲁特吗」
「喂喂,能别擅自想象吗!?我才没有那么血气方刚啦!我只是用了个简单的魔法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制造出空隙后,菲鲁特大人自己脱身了」
订正昴的错误猜测,奥拓长长地叹了口气。
「幸亏有菜月君的伟大演讲,省得为汇合一事烦恼了。要是能早一点行动就好了,不过我也有些情况呢」
尽管有一些些跑题,不过莱因哈特还是点头认可奥拓的贡献。
话说回来,奥拓依旧是在不显眼的地方大显身手啊,真是深藏不露。
「但是啊,奥拓哥至今为止都在干什么啊。老实说,凭奥拓哥的实力在都市里到处晃悠,简直就是自杀行为啊」
「刚才再会的时候你就表现得这么担心我,我可真吓了一跳,不过我也是一路波澜曲折……哎算了,还是说一说吧」
奥拓轻咳一声,指向都市厅舍外。
「早上我按照预定好的行程,为了重新与奇力塔卡桑交涉,独自一人前往缪斯商会。只是,比约定的时间要早,我就半路下了龙船打算走去商会。……这时候,魔女教」
「第一次的广播吗?不对,就时间上来说还太早了吧?」
卡佩拉的首个广播,至少应该是在午时的钟声之后。就算是中途下了龙船,也不可能还没有到达商会。
「嗯嗯」奥拓点头,看着正在思考的昴说,
「不是广播。我所遭遇的,就是魔女教本身哦。……而且,还是大罪司教。是在前往缪斯商会的路上,二号街的控制塔」
「大罪司教,广播之前吗!?」
昴听到这一报告惊诧万分,但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西里乌斯也好、雷古勒斯也罢,都在广播前就在肆意妄为。除了占领都市厅舍的卡佩拉以外,闲着没事的大罪司教都是自作主张任意妄为的状态。
而且,奥拓遭遇的并不是以上三名大罪司教。
「那你遇到的是……『暴食』的大罪司教,吗」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也没有理由骗我,应该是真的。虽然看上去像个孩子……然而,对他们而言年龄不是问题」
奥拓的目击证言和昴也亲眼见过的罗伊·阿尔法鲁多一致。
尽管对大罪司教的选拔标准没有兴趣,不过『暴食』确实还是个孩子。是个身体还在发育中的孩子。还带有令人厌恶的嗤笑方式。
「一开始我以为是小孩子的恶作剧,想要引起控制塔警备的注意……然后警备被碾碎了。字面意思,被压成肉酱了」
「——」
「看到人都被压扁,无论怎样我也只有相信了。虽然警备和城市的卫兵将他包围起来……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奥拓脸色苍白,诉说着与『暴食』之间凄惨的攻防。
有些实力的人在暴食面前也无可奈何。奥拓也表示,根本无计可施。
不容分说地被卷入战斗,奥拓和周围的人群都努力战斗可是——,
「结果,控制塔被夺,也不知道除我以外还有没有逃出来」
「亏你能逃出来呢?对手可是那个大罪司教啊」
「这都是多亏了周围的大家。『白龙之鳞』的各位知道我的身份后,拼尽全力让我逃脱」
「……又是,『白龙之鳞』吗」
居然在这里也听到了奇力塔卡的私兵『白龙之鳞』的活跃。
他们与普利斯特拉防卫的中枢奇力塔卡目前都处于安危与否都不清楚的状况。而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为了尽到自己的职责,与『暴食』拼死战斗。
「然后我仓皇而逃,从水路逃脱了。之后,我听到魔女教的广播,不能大意行事,于是谨慎地采取行动……这时,正好碰到了莱因哈特桑他们」
「最后和他们汇合了吗。原来如此」
接着,奥拓解决了胶着态势,再赶到此处。
这样一来事情都理顺了,昴对奥拓跨过危机险峻感到难受。奥拓真的是走过了一条堪比昴他们的难关。
「他们拼死让你逃脱,这事真不好受」
「说的是啊。——作为一名商人,必须得还上这份恩情啊」
自己所背负的事物之沉重,让奥拓后悔地咬紧嘴唇。
有借要有还。——安娜塔西亚也时长挂在嘴边的这句话,是奥拓平时就喜欢提及的至理名言。为了自己的这份信条,有借,必须要有还。
「所以,就通过改变这座都市的命运来偿还这份恩情吧。——还是说,菜月桑会连我的那份一起承担了,就像刚才演讲里说的?」
「我说你啊……」
严肃认真的表情突然一转,朝这边眨眼的奥拓让昴略感无奈也松了口气。
没错,着实轻松了许多。——从演说开始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重担变轻了。
「——」
因为昴明白奥拓的意思。他是在说他也有参加战斗的理由。言外之意,绝不会让昴独自一人承担都市的命运。
也就是说,奥拓想表达的是,别一个人干劲十足用力过猛。
「呜……」
内心所想的被看穿,昴脸红起来,强烈的羞耻感油然而生。
说什么都市的命运、众人的希望、期待的象征。滑稽可笑。
无论是都市、还是构成都市的那一个一个居民,都不是昴能独自背负的。连这种事,都忘记了吗。
「菜月桑的微薄之力,加上我的绵薄之力和嘉飞尔的牛劲,勉强能承担些重物哦。这样考虑考虑如何」
「『奎因之石一个人抬不起来』吗。你,偶尔也能说出至理名言啊」
昴说着嘉飞尔教授的异世界惯用句,一边对奥拓的靠谱感到钦佩。真的是受到奥拓不少帮助了啊。一旦向他服输,感觉就要再也抬不起头。
所以今后,和奥拓也要一直站在对等的关系上。
「什么嘛,你们关系真是好啊。——互帮互助。真不错呢」
「啊,抱歉。搞得像是在私底下单独聊天似的」
「没关系没关系。菜月君,也很好地放下了点肩上的重担呢」
安娜塔西亚带着有点打趣的语气,对昴消除紧张表示欢迎。她也同样看出了,昴紧绷的内心。
「那么」昴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转换话题,
「汇合组的事情搞清楚了。需要商量的事还有……」
「关于魔女教提出的四个要求,需要继续讨论」
迅速举手提案的人是尤里乌斯。他眯起黄色眼瞳,举起的手竖起四根手指,环顾全员。
「尽管不用去和魔女教交涉,但重要的是要弄清楚对方想要的事物。已经从奇力塔卡氏那听闻过『魔女的遗骨』,『银发少女』也知道是指谁,但……」
「『人工精灵』和『睿智之书』是吧。睿智之书我知道些线索。前者的人工精灵有些疑问。那是实际存在的吗」
紧接着尤里乌斯的话,莱因哈特皱起眉陷入沉思。
他怀揣的疑问,也是在场大部分人的疑问。『人工精灵』和『睿智之书』,除了艾米莉亚阵营之外的人大概都没听说过吧。
除了听过昴的说明,已经有所了解的安娜塔西亚。
「——」
昴瞥了一眼安娜塔西亚。察觉到昴意图的安娜塔西亚,看着昴点头示意。
昴也认为,这两个问题,也该对大家进行同样的说明。
「——实属抱歉。只有一点我能进行说明」
然而,比昴更早一步,奥拓又再次举起手开口发言。
看到他的举动,昴猜想他要说明碧翠丝的身份——她是人工精灵一事。
当然昴也打算说清楚这事,只是——,
「奥拓,小贝蒂的事还是由我来……」
「不是的。我不是要说碧翠丝酱的事,是关于『睿智之书』」
「啊?」
猜想落空,昴惊讶地瞪圆了眼。
奥拓没有看向昴,而是叹了口气,有些死了心似地说道。
「非常抱歉。——把睿智之书带到都市的人,是我」
3
奥拓公开的爆炸性发言,令室内全员都陷入惊愕。
连是否存在都受到怀疑的『睿智之书』,其所有者自己爆料了出来。理所当然会感到震惊,可是,其中当属昴受到的冲击最为剧烈。
烧毁遗失的『睿智之书』,本以为已经做了个了结。
「为、什么、你会拿着『睿智之书』」
「首先,为了不招致误会,容我打断你一下,的确『睿智之书』……被这么称呼的书是我带入都市的,不过书的所有者并不是我。魔女教的要求对我来说也是犹如晴天霹雳」
「好像话中有话呢。具体是什么意思?」
相较于昴的动摇,奥拓格外冷静。捕捉到言语之中存在的蹊跷,安娜塔西亚疑惑地问到。「我来说明一下」奥拓点头解释道。
「各位,大概都不清楚什么是『睿智之书』。直截了当地说,魔女教徒持有的『福音书』……记述所有者未来的可疑魔书,其元典就是睿智之书。只是记述的正确性好像相差甚远」
「福音书的元典、吗。这么一说,也能理解魔女教徒为何想要得到它了。这么比较也许有些不敬,但就是类似于龙历石的效果吧」
「很遗憾,关于这一点没法比较。因为我得到的『睿智之书』,大部分都已经烧毁,几乎就只剩残骸了」
「烧毁后的残骸……」
听到奥拓所言,昴脑里想起两本『睿智之书』的末路。
碧翠丝持有的一本,随着焚毁倒塌的禁书库一同烧毁了。
然后罗兹瓦尔持有的那本,被拉姆烧掉,丢失于『圣域』之中。
和告诉安娜塔西亚的一样,两本都烧成灰烬,不存在于这世上。也就是说,奥拓得到的是书的残渣。——大概是罗兹瓦尔那一本。
「啊,奥拓君的打算,我好像也想到了。——复原师,荙茨是吗?」
「……果然还是瞒不过安娜塔西亚大人呢。是的没错」
奥拓死心似地肯定思维敏捷的安娜塔西亚的答案。见到他们的对话,尤里乌斯和莱因哈特也露出想到些什么的神色。
「等等啊。你们别落下我自顾自地什么都搞清楚了的样子啊。那个,复原师是啥?」
「如同这个称呼所述,就是特化物品复原魔法的术师。荙茨在这一领域的本领是出了名的。听说他连烧成灰的书都能使其恢复原状」
「烧成灰的都行!?没搞错吧,这种事都能办到!?」
「我偷偷地委托了有此风评的荙茨复原『睿智之书』。所以目前,『睿智之书』应该被保管在荙茨氏的工坊」
只要前去避难的荙茨氏没有带出来的话,奥拓补充道。如今从奥拓口中得知了魔女教所要求的『睿智之书』的所在。
「……奥拓哥,你是什么时候和那家伙谈妥的啊?」
「昨天,交涉决裂,跟大家分开之后的事啦。荙茨氏对古董和珍品深感兴趣,兴致勃勃地就接下了我的委托……」
听到魔女教提出交出『睿智之书』的要求,奥拓恐怕吓得仿佛天旋地转吧。通过他的说明,现在能理解为何已经烧毁的『睿智之书』会存在于水门都市之中。
只是,不明白的是,奥拓为什么要回收它。
——如之前所述,昴对『睿智之书』完全没有留下过什么好的印象。对制作者的那个恶劣魔女还有一肚子的怨气,烧得一干二净才痛苦。
有着如此复杂过往的魔书,奥拓为什么会想要去复原它。
「获得的事情经过、以及复原后的目的就请允许我保密。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书的存在和目前的所在之处。具体事宜是本阵营内部的问题」
「魔女教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睿智之书』。那你觉得,关于这一个问题上,谁应该承担这个责任?」
「魔女教会采取行动的责任,不应该找魔女教以外的人不是吗。如果照你这么说,我也只好不客气地回敬你了」
面对尤里乌斯的问责,奥拓眯起眼看向安娜塔西亚。意思是,要追究责任也应该去找,招待候补者来到都市的东道主。
见此情景,尤里乌斯摇摇头。
「抱歉。说了些废话。当然,我不是在追究你们。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应该由他们自己来赎偿」
「同意」
奥拓颔首同意后,看向昴。「过会再和你说」他通过嘴唇向感到疑惑的昴传达。
意思是晚点会告诉你自己的打算吧。那么,现在就先暂且搁置。
「总之,已经搞清楚『睿智之书』是真实存在的了。接下来,关于『人工精灵』,应该可以认为也是存在的吧,继续说下去吧」
正当这一问题告一段落之时,莱因哈特切入新的议题。
这一话题虽然由于先前奥拓出乎意料的发言被延后了,但昴先前打算公开的正是这件事。
「那么,安娜塔西亚桑。我觉得应该要说清楚……」
「嗯。也对呢。——那就说出来吧」
「——?」
安娜塔西亚的视线有些些微的徬徨。昴对此略感诧异,一边拍拍手让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那请大家听我说。抱歉让大家老这么站着,关于『人工精灵』我有事情要报告」
「菜月君,可以吗?」
听到昴的发言,提前意识到他想要说什么的奥拓,向他进行确认。
因为会牵扯到碧翠丝的出身。奥拓也许判断这是个敏感话题才询问的。但是,昴认为,有必要说清楚。
如今集中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应该暂时忘记互为王选竞争者的关系。
「我就不隐瞒了。他们想要的『人工精灵』,就是我的搭档小贝蒂……碧翠丝。现在,和伤患人员在一起躺着休息」
「碧翠丝大人?是吗,怪不得……」
「怪不得,为什么说怪不得?」
昴不遮不掩毫不顾忌地公开情报,而尤里乌斯则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在点头。昴对他的反应感到疑惑,「没什么」尤里乌斯捋着自己的刘海说,
「我知道碧翠丝大人是高位精灵,但总觉得有种不可思议的波长。既然不是自然产物,那就说得通了」
「……只要是个合格的精灵术士,都能一下子就注意到这些的吗?」
「你问这个意图是……啊啊,是这样啊。是在担心碧翠丝大人吧。我能理解」
「要是看一眼或是靠近了就能一下子感觉得到,那太恐怖啦」
昴老实地点头承认尤里乌斯的推测。
目前魔女教的要求之一是『人工精灵』,并没有指明是碧翠丝。因此,他们对『人工精灵』的情报具体掌握到何种地步还是未知数。
假如他们不知道外貌和姓名,那只要不说出碧翠丝的事便可。但是如果,他们有判别方法,那昴就不能让碧翠丝离开自己身边。
「放心吧」尤里乌斯为了消除昴的不安向他微微示意。
「用不着担心。我会感到违和感,是因为『精灵的加护』效果影响,比普通人接触精灵的机会更多才拥有的感觉。一般来说,是没有办法分辨的」
「是,吗。……嗯。这样的话、啊啊、嗯、我放心了」
听了尤里乌斯的说明,昴吐出积攒在肺里的沉重空气。
周围的大伙,以莱因哈特为首,都点头肯定尤里乌斯的意见。这是在表明,对他们而言,也并不知道碧翠丝是很特别的精灵。
这样就暂且不用担心会把碧翠丝暴露在危险之中。
「不过,我说啊!莫名其妙的书也好,还是那个精灵小姑娘也好,那群家伙想要的东西,怎么都在小哥你们那啊!」
「——。别提了。我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受到诅咒了,有些厌恶这个世界啦」
「你才不是这种人吧!还真是,逗笑我了呐!」
豪快地张开大口,李嘉图粗犷的大笑声打破了会议室之前的氛围。毫不在乎周遭地笑声和气势,让昴的内心获得了些许的慰藉。
「——」
实际上,正如他所说。——魔女教的要求,总是瞄准昴他们。
魔女教的罪责不应该去追究魔女教以外的人,这是先前奥拓和尤里乌斯之间的对话,可这么多事情叠加在一起,昴他们免不得会受到他人残酷的眼神。
而李嘉图特意高声指出这一点,将不和的苗头提前除掉了。
做人豪爽磊落,或者可以说是性格上粗枝大叶吧,不过真不愧是率领『铁之牙』的团长,李嘉图无论是看懂气氛还是制造气氛都很擅长。
话虽如此——,
「照这样子来看,小哥你是不是就和外表上一模一样的人类,都很可疑啊!那种状况下被大水冲走还能生还,是不是瞒着我们些什么啊?」
「你有在察言观色吧?你故意的吧?完全看不出是不是装的,真吓人啊」
「最好还是别想得太多。基本上,我都是没怎么想就直说的」
看到仍旧继续着不造作的演技的李嘉图,昴都怀疑自己怎么会感到钦佩。「总之」安娜塔西亚见此耸耸肩,继续说道,
「『人工精灵』是真实存在的。当然,和奥拓君刚才说的一样,魔女教的要求一个都不会答应。对吧,菜月君」
「没错。到我老死都要和小贝蒂在一起。我变成老头子后,也要抱着她睡。所以,连碰都不会让他们碰」
昴同意安娜塔西亚的发言,表明断然拒绝的意志。
莱因哈特也强烈赞同。
「我明白的。他们的要求一个都不能接受。结婚仪式的话,看情况也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行!绝对不行!因为,那个白头发的混账竟然胡说八道要和艾米莉亚结婚!」
「噗!?虽然我早有不好的预感,果然是艾米莉亚大人吗!在这里没有见到她我还以为是去避难了……!」
莱因哈特对此瞠目结舌,奥拓听到这个冲击的事实面色发白。「抱歉」昴看到两人的反应,对没有提前说明一事表示歉意。
「都怪我没用,让她在我眼前被带走。所以,『银发少女』指的就是艾米莉亚。不过,这种事我决不允许。要和艾米莉亚结婚的人是我」
「——」
咚地一声拍打自己的胸脯,昴因对自己的愤怒和对方的愤怒,以及燃烧起的恋情咬牙切齿。
如此干脆清晰地宣言,让奥拓抱头苦恼,令莱因哈特大吃一惊。
「……嗯?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奇怪还称不上……只是,真亏你说得出口。透过『魔法器』的演讲也够让人佩服的了,刚才又让我对你肃然起敬。菜月君,真有男子气概呢」
「你这模糊不清的评语是什么意思!?果然很奇怪吗!?」
没有啦没有啦、安娜塔西亚摇摇头,李嘉图则是在明显地偷笑。无语的奥拓和双手抱胸在点头的嘉飞尔还是习以为常的表情,
「莱因哈特,连你怎么都这副表情啊」
「我只是有些意外,和安娜塔西亚一样对你感到钦佩而已,吧。我隐约有察觉到你的感情,但真没想到你会如此明确地说出对艾米莉亚大人的想法」
莱因哈特从惊讶中缓过神来,眼神里透露出坦率的感动,露出微笑。没想到会被一向耿直的他,这样揶揄。
要是这样的话,对骑士道有独到见解的尤里乌斯,想必是一肚子火吧——,
「——」
「尤里乌斯?」
昴战战兢兢回过头,然而眼前,尤里乌斯的反应大大地出乎预料。
尤里乌斯眯起黄色双眸,羡慕般的眼神望着昴。那是带有内心深切渴望的眼神。
「——。不好意思。在想些事情。该怎么说呢」
「别别别,你还是别说了……啊!总之,总之啊!」
停顿了一瞬间,尤里乌斯回过神来。尽管看到他这样子,昴的节奏被搞乱了,但昴做了个夸张的举动,调整周围的气氛,环视了一圈室内的大伙。
「艾米莉亚由我亲手夺回来。为此,绝对要揍飞『强欲』。」
「——啊啊,说得没错。这种事,绝对不能允许他任意妄为」
莱因哈特赞同昴表明的决意 ,身上缠绕的澄净斗气变得更为凌厉。「另外」斗气的余波让昴感到汗毛竖起,接着昴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奥拓持悲观意见,但也不全都是坏消息。被抓的艾米莉亚也并没有自暴自弃,反而还和阿尔取得联络,将敌人的情报告诉了我们啊」
「艾米莉亚大人居然办到了如此高难度的事!?她没有事吧!?」
「至少告诉我她没有危险吧……。阿尔,你告诉我啊」
奥拓是如何评价艾米莉亚的,从他的反应中便能看出来,昴向默默地靠在墙边的阿尔询问。
「——」
阿尔慢悠悠地抬起头,缓慢地离开墙壁。
自从昴开始演讲以来,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还有演讲前的态度,今天的他异于平常。令人有些在意。
「啊」沐浴着带有这类不安的视线,阿尔懒懒散散地低声说,
「……那个小姐,在敌阵中也一点都不畏缩。她也许认
为,既然『强欲』的目标是自己,就不会杀了她吧」
「嗯……不,也不一定」
阿尔咔嚓咔嚓抠弄着头盔,昴对他的话有些疑惑。
也许她有这么考虑,不过以艾米莉亚的情况来说,假设状况有所不同,她多半也会采取同样的行动。不论是好是坏,她总是比起自己,更优先他人。
她的这种性格尽管很让昴高兴,但同样也很担心。想要更多关于艾米莉亚的情报。不过,仅仅只是掌握到她平安无事这一点已经足够幸运了。
「——。艾米莉亚告诉了我们『强欲』和『色欲』各自所负责的控制塔。再从刚才奥拓的话来看,『暴食』所在的控制塔也能搞清楚了吧?」
「是二号街的控制塔吧。一号街是『色欲』,三号街是『强欲』,按照排除法,四号街就是『愤怒』。——这的确是值得冒险取得的情报啊」
「就是这么回事」
昴看着进行情报汇总的安娜塔西亚轻轻地打了个响指,然后朝她眨眨眼。安娜塔西亚则回以苦笑,昴一点也不沮丧地再指向阿尔,
「为什么,带回情报还求感谢的阿尔你……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也怪我之前没听你的忠告哎……」
「我才没有闹别扭。像我这种大叔搞这一套,一点都不可爱啊」
「没在说可爱不可爱啦。……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们之前输过一次了。不会再重蹈覆辙。所以」
指着阿尔的手指张开,昴向他伸出手掌。阿尔低头看着那只手,并用可疑的眼神看向昴。
「这次要让你也来协助我们咯。为了我的恋情,你也要奋斗」
开玩笑似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昴等待阿尔的回答。昴相信,他会像以往一样,最后用轻佻的语气冰释前嫌。
然而——,
「——如果这就是兄弟你的真情实意,那我不会再有所吝惜,全力协助你」
阿尔厌烦地挥开昴的手,言语中完全没有亲切感。
「——」
「呜……」
漆黑的头盔深处,看清其中露出的是何种眼神,语气音调也明显反常,让昴的后背感到一股寒气。
这一瞬间,阿尔投向昴的是粗暴、凌厉的激动情绪。
这种无形的充满攻击性的感情,昴有印象。但是回想不起具体是在哪里遇到过,感受到过。联想不起来。
就这样始终想不通,两人保持着奇妙的对视,然后——。
「来灵感了。请听。——你的眼神满是激昂」
「呜哇啊——!?」
「呀啊!?」
冷不防地传来声音,吓得昴发出悲鸣,发出声音的人因此往正后方退去,撞到备用桌子上,摔倒在地。
「呜咕!手肘!膝盖!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好痛啊!肯定没错!六根肋骨都断啦!」
有个小个子在翻倒的桌子底下扭动挣扎,发出猴子般不堪入耳吵杂的悲鸣声。接着悲鸣声转变成BGM,昴喘着粗气怒目而视。
在会议室地板上打滚的,尽情展现自己个性的人物是——,
「莉莉安娜!喂,你在这里那就说明……」
「——当然,妾身肯定也来了,凡人」
「喔」
刚确认完莉莉安娜的存在,桀骜不驯声音的主人走进会议室。
地上传来响亮的踩踏声,闪耀着赤色光芒的女性豪华绚烂地彰显自己的存在。
她猩红的眼瞳睥睨室内,从丰满的乳沟中抽出扇子并打开。
接着——,
「演员都到齐了吧。庸俗们,静候作为主宾的妾身,着实有心了。今后也切记勿要疏忽怠慢」
心情愉悦地笑着的红色女性——普莉希拉·跋利耶尔威风凛凛无所顾忌地出现了。
4
「——公、公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包括昴在内的所有人都对普莉希拉的突然登场大吃一惊。
不过,其中最先回过神来,跑向普莉希拉的,是她的随从阿尔。
「哪里都找不到你,老担心了……啊啊!?」
「蠢材」
再会的喜悦只维持了一刹那,普莉希拉用扇子狠狠地揍向了靠近过来的阿尔的头。敲打声响彻会议室,阿尔倒在莉莉安娜的一旁。
「呜哇」亲身体验过扇子威力的昴,不由得漏出惨叫声。
「阿尔啊。你不知道侍奉妾身,还在这和这群庸才嬉戏,是怎么回事啊。看着妾身,听到妾身所言,闻妾身的气味,遵从妾身的命令,这些才是你和舒尔特的职责吧。舒尔特居然也在寻找妾身,做这种冒失轻率的事」
「呜—,非常抱歉,普莉希拉大人……」
普莉希拉毫不留情地脚踢阿尔,桃色头发的年幼少年执事怯生生地从她身后探出头来——正是普莉希拉之前在寻找的舒尔特。
「还真是言出必行啊。……真是,了不起的执行能力啊」
亚兽这种纯粹的威胁在街上飞扬跋扈,它们在魔女教的恶意之下,如同混乱与暴力的地雷被分配在都市之中,普莉希拉却成功地带着莉莉安娜和舒尔特突破重围。
她的处事方式和绝对自信,轻易地突破了昴所能想象到的范畴。
「今天早上在旅馆也是……你还真是,喜欢给人带来惊讶啊!?」
「你们这些凡俗,在妾身绝世的美貌和存在感面前,尽情地敬畏颤抖吧。若是因此低下头,妾身还会给予你们慈悲,可你们真是一点不可爱啊。特别是」
给人性格不怎么相合印象的安娜塔西亚和普莉希拉,在一番互相牵制程度的舌战之后,普莉希拉细长而清秀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昴。
「干吗啊」被这压迫感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昴,反问她,
「——刚才那笨拙的广播,是你吧?」
「……是又怎么样?」
「哼。别那么紧张。对于这结果,妾身是很公正的。就是所谓的『fair』。——现如今,都市凡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妾身决定亲手将这些目光夺回来」
「……额,那个,什么意思?」
「别让妾身全都说出来啊。妾身高贵的嘴唇,可不想多费口舌」
普莉希拉挑衅地眯起眼,接着坐到会议用的椅子上。背靠椅背,双手抱胸,凸显丰满的胸部。
「那么,向妾身汇报情况吧。成为妾身的手足,充分完成自己的使命。作为奖励,妾身也会参与进你们的计划之中。心怀感激地接受吧」
「等、等等啊,公主!你难道是认真的,打算和魔女教干架吗!?」
「那你是要妾身选择逃跑吗、阿尔?别会错意了」
阿尔对突然坐下表明要参加作战的普莉希拉提出抗议。然而,普莉希拉反而怒视阿尔,令铁头盔男浑身颤抖。
「决定访问都市的人是妾身。既然如此,做出决定的人是妾身。那就绝不会受他人指使。更何况是那群愚昧的狂热信徒的要求」
「——」
「——整个世界都是依照有利于妾身的方向发展的。作为妾身的仆从,想要去充当小丑,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阿尔。妾身即世间真理,妾身的行为便是天意」
普莉希拉钢铁般——不,远超钢铁,是钻石般的意志无人能击碎。
关于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阿尔,应该更深有体会。
「阿尔大人、那个、我说、普莉希拉大人、就是这样的人啊,所以……」
「……啊啊、我知道。抱歉让你担心了,舒尔特酱」
独臂的阿尔显得很无奈,看着慌慌张张选择措辞的舒尔特露出苦笑。他的样子,失去了刚才面向昴的凌厉气势。
大概是内心拿定主意了吧。——这正是普莉希拉的霸者风范才能办到的事。
「奥拓,乘这个机会出去聊聊吧?」
「也是呢。好吧」
阿尔败给普莉希拉的主张,就这样向她说明事情经过。
乘此机会,昴带着奥拓来到走廊,向他询问之前暂时搁置的问题——关于复原『睿智之书』,他是作何打算的。
「嘉飞尔,他们说完后来喊我」
给小弟留下口信,昴和奥拓站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面对面。「一年前」然后奥拓平静地看着昴,开口说道。
「解决『圣域』的问题后。很快边境伯降下的大雪融化,我在村落四处走走的时候,偶然……不、并不是偶然呢。听拉姆桑说了下当时发生的事,我想可能会留下
些什么残骸,就积极地到处搜索」
「是在圣域找到的话,那就是罗兹瓦尔那本吧」
「是的。因为我想要确认下书中内容的也是这本,并且很难得的走运了一次」
难得走运一次,这是在讽刺自己天生的不幸,很符合他性格的玩笑话。但是,迎合苦笑的奥拓一起露出笑容,昴做不到。
看着内心留有芥蒂的昴,奥拓也立刻严肃起表情。
接着,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说,
「菜月君,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待梅扎斯的?」
「罗兹瓦尔、吗?」
面对这一问题,昴陷入沉思。
「毕竟经历过一年前发生过的种种事情,我觉得他是个不能疏忽大意的家伙。不过,那家伙的目的也搞清楚了,只要没有偏离他的目的就不成威胁。现在……可以说,和我是共犯吧」
「——我一点也不相信梅扎斯边境伯」
斩钉截铁,奥拓认为昴的想法太天真了。
奥拓的言语太过犀利,让昴哑口无言。
「你说过,一年前发生过的种种事情。的确,说的没错。毕竟一年前发生过『圣域』一事。在此之前,那位伯爵好像也谋划了不少阴谋。菜月君和艾米莉亚大人,对他的行径过于宽容了」
「……我可没有原谅他哦。那家伙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我到现在也还很火大。可是啊,我们又需要借助那家伙的力量。所以才只好放着他不管,艾米莉亚的想法也跟我一样」
「我就是在说你这种想法太天真了啊。……但我并不是说,做法不对」
奥拓急不可耐地瞪着昴。
他所抱有的那份急躁,昴也非常理解。虽然能理解。
「算了。菜月君和艾米莉亚大人,就保持这样吧。目前你们两位没有改变想法的必要。这方面的警戒,由我来负责」
「这方面的警戒?」
「我的职务是内政官,接触边境伯的机会更多。这一年里我一直在观察他,但没有发现什么阴谋诡计或是有做什么亏心事的样子。不过,我并不了解在这之前的边境伯。说不定还有设下什么诡计,只是还没到时间而已」
昴闭口不语。因为能感受到奥拓的警戒、担忧、思虑、那份严肃沉重感。
他对罗兹瓦尔的不信任合乎情理。因果报应是自然规律。无论是好是坏。——不,但愿最好不是坏事的方面。
「如果边境伯是遵循『睿智之书』所记载的未来行动的话,只要看过书中的内容就能知道他是否还有谋划什么。为了之后的局面,肯定会派上用场」
面对握紧拳头极力主张自己观点的奥拓,这次反而是昴内心感到焦躁。
正如奥拓所言,他是这一年里离罗兹瓦尔最近的人之一。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历历在目,没有一刻放松警惕,每天都在观察戒备。
然后得出了结论,根据这一年里对方的行动,判断出对方没有打什么阴谋诡计的迹象。可却不能因此安心、信赖对方,这是这位爱操心的友人的坏习惯。
——他也想用他自己的方式去信任罗兹瓦尔。但是,并不是现在或是未来的行动,而是过去『有可能设下什么陷阱谋略』让他不能那么做。
「那你想从『睿智之书』中寻找的并不是记述的未来」
「……是过去的记述。我想要招待阵营内的大家不会受到伤害的确切证据。所以,我才会寻找『睿智之书』并请人修复。……非常抱歉,擅作主张了」
看到奥拓低下头向自己谢罪,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本来,他所怀揣的不安和担忧,应该是昴和艾米莉亚需要操心的事才对。
昴再次重新实际感受到,每天都在受到不可貌相的奥拓的帮助。
说真的,他为什么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分上啊——,
「关于理由我是不会说的哦。毕竟只是个很无聊的个人理由」
奥拓从昴的表情中看出他的内心,抬起头抢在他前面说出来。结果,昴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一次尴尬难为情的感觉,昴挠挠头叹了口气。
「好吧。书的事情我明白了。我没生气。……不过问题是,那群家伙也想要这本书。书该怎么处理」
「不论是否能修复,我认为应该去回收回来。荙茨氏很可能会遭到袭击,而且也要避免书落到魔女教手上。——这是我的,责任」
「……目前最重要的是攻略四座控制塔。可不会多分出来战力去协助你哦」
「你难道忘记了,我带回『剑圣』的这份贡献吗?而且你别看我这样,忽悠动物们建立一个确保自己安全的生存圈,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奥拓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唇,暗示自己『言灵加护』的能力。
实际上,在垂死挣扎这一点上,昴十分信赖奥拓。敌人的主力都集中在重要地点,奥拓的考虑着实不坏。
「尽管不能排除所有的不安,但只要待在这座都市里,大家就都是一样的。菜月君你也要拼尽全力抢回艾米莉亚大人,我们都肩负着重任」
「我知道。揍飞『强欲』那个混蛋。迎娶艾米莉亚。都是我的任务」
「第二个任务就随便你自己加油努力吧,保持这个气势」
看到昴重新鼓起劲后,奥拓瞧了眼会议室示意该回去了,对此昴点点头,转向会议室——,
「——昴阁下」
这时,楼梯口传来呼喊声,昴停下脚步。
回过头,与呼叫自己的人面面相觑。那人是本该在楼上陪着库珥修的威尔海姆。
「奥拓,你先回去吧」
「我知道了。我先进去商量了」
奥拓向威尔海姆点头行礼后先一步走进会议室。昴走向威尔海姆。老骑士行礼相迎。
「非常抱歉,没能参加会谈。给你们添麻烦了」
「毕竟你们那有特殊情况。谁都没有怪罪你们啦。那个……库珥修桑怎么样了?」
之前听说情况不容乐观。——不、不如说是状况非常糟糕。
而且还是,作为一名女性难以让他人见到的残酷状况,被如此告知的。
面对昴隐藏不住的不安,威尔海姆低下头,
「于方才,醒过来了。虽然还是不容大意疏忽的状态……」
「醒过来了吗!?太好了!我一直在担心她啊」
「——库珥修大人让我来找昴阁下。能请您劳驾一下吗?」
听到好消息,昴很是高兴,听到威尔海姆的邀请,昴却感到疑惑。当然,被邀请去和库珥修交谈的话那是非常欢迎的。想要亲眼去确认她的安危。然而——,
「这是她本人的请求。只是菲利斯,不怎么情愿」
「……也是呢」
菲利斯之前的咒骂,如今也环绕耳边,令内疚之心侵蚀着自己。
都市厅舍最顶层,唯一能在与卡佩拉之战中保护库珥修的只有昴。即便实力上昴最弱,知道并不是昴的错,但感情上让他无法原谅昴。
而且他的心情,昴也深有体会。
「或许菲利斯会对你说些失礼的话,还请你不要在意。而且可以的话,还请你能原谅他。他自己也清楚那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内心复杂激烈的感情无处宣泄」
「自己重视的人在遭受折磨,而自己却什么都办不到,我明白他会想要去咒骂周围人的这种心情。我不认为充满负面情感的这一瞬间,就是那个人的全部」
如果迁怒他人就能令他的内心得到慰藉,又有谁能去责备他。
昴也早就做好觉悟,甘愿被痛骂。
「——。请走这边」
听到这回答,威尔海姆安心地闭上眼,然后带着昴前往主人的房间。
两人同步的步伐声环绕在走廊之中。
「昴阁下,在经历都市厅舍的战斗后,我也有件事要向你报告」
「什么事?库珥修桑以外的事吗……」
「是关于与大罪司教同行的魔女教徒……那两位剑士」
听到威尔海姆的回答,昴屏息凝视。
这是之前有预料到过的问题。蜜蜜身负无法恢复的重伤,以及威尔海姆旧伤开裂的事实。魔女教带来的两名强大剑士——,
「一人是『八腕』的库鲁刚。他是佛拉基亚帝国的将军,拥有最强之名的剑士。是运用八只手腕的刚剑使用者。本人应该在十年以前就死了」
「应该死了的男人,那,威尔海姆桑,就是说……」
「然后另一人」
打
断想要询问的昴,威尔海姆继续说了下去。
威尔海姆停下脚步。昴也立刻停了下来。威尔海姆没有转过身,话也止于此。昴向前一步,走到他身旁——后悔了。
自己不该走过去的。
「——另一人是,前任『剑圣』特蕾西亚·范·阿斯特雷亚。本应该是在十五年前的大征伐时,败给白鲸阵亡的,我的妻子」
声音保持住了平静。仅仅如此,就足以称得上精神强韧了吧。
可是,这份感慨,在看到『剑鬼』因痛苦而扭曲地侧脸后,也全都不见踪影了。
愤怒、痛苦,一言难尽的心情,正在撕扯这个男人。
「夫人她和那个帝国的将军,既然都还活着的话……」
「——。并非如此。妻子和库鲁刚应该都已是死者。这是事实。不过有玷污死者操纵死者的混账存在」
威尔海姆咬紧牙关,正面接受妻子的生死,对此昴陷入沉思。
——操纵死者,侮辱死者的邪法。
也就是说,死灵法术的一种吗。操纵尸体的死灵术在虚构的世界中是很常见的魔法。当然,竟然是虚构的世界,出现复活死者的魔法也不稀奇,但这个世界没有如此便利的魔法。
死去的人类,是无法被复活的。——这是昴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所学习到的不成文的法则。
所以,眼前的这个现象并非是死者复活,而是将死者变成自己走狗的魔法。
「曾经,有过使用操纵尸体的禁术之人。数十年前的亚人战争……此人在王国内战中,同亚人联合,建立了由大量亡骸组成的军队,是王国最大的敌人之一」
「操纵死者大军,王国的敌人……」
「亚人族的英雄里弗·费米。大参谋瓦尔加·克罗姆威尔。以及——」
威尔海姆在此停顿了一会后说道。
「魔女斯芬克斯。人与亚人,双方出现了大量的悲惨死伤,即使如此脸色也毫不动摇,最邪恶的存在。除『嫉妒的魔女』以外,唯一留在王国历史中的、魔女」
5
威尔海姆述说的是,昴也未曾听过的魔女之名。
昴所知道的『魔女』,抛开『嫉妒』的莎提拉,就只有艾姬多娜墓地里见到的冠以大罪之名的六位魔女。
知晓除此以外还有魔女存在,对昴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那威尔海姆桑认为,那个叫斯芬克斯的魔女和这次事件有关联?」
「不,非常抱歉。我没说清楚。那位斯芬克斯,在亚人战争时被消灭,已经死亡了。我认为,这次的事件和那位魔女并无关联」
「死了?这个,没有弄错吧?是不是装死啊,在我的印象里,魔女就算死了也能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做什么」
昴每当触及到『死亡回归』的禁忌时就会出现的莎提拉正是如此,在自己的领域里享受死后生活的艾姬多娜也是。
「怎么杀都杀不死,某种意义上,有点像小强……」
「虽然我不知道昴阁下对魔女抱有怎样的印象,但斯芬克斯只是为了称呼起来方便,才被叫做魔女的。重要的是,此人所使用的法术」
「操纵死者的魔法……」
「当时称其为尸兵。估计,这次是与其相同的禁术」
以『尸』为『兵』称作『尸兵』,简单直接的称呼,也表现出其残酷。
死者、过世之人能够行动。——可却是尸体,这一现实摆在眼前。
自己的爱妻被当做士兵利用,难以想象他的心情究竟是多么复杂。
「妻子,已经亡故了。是我实在太没用」
「——」
又听到威尔海姆这样难过的言语,昴对自己的苦涩表情感到后悔。
昴的愚蠢,又让威尔海姆如此痛苦。再次让他想起妻子被杀。
面对老剑士的表情,昴无言以对。什么话都,说不出。
「非常抱歉,让你停留在这听我说。不能再让库珥修大人久等了。请继续往这边走吧」
威尔海姆弯下腰,示意走廊尽头处的门扉。最里面的一间房间,库珥修就在那里等着昴。脚底如同黏在地板上,如此沉重。
这一定是,胆怯的昴自身内心软弱的表现。
「——是我、菜月·昴。请问,库珥修桑?」
敲敲门,昴的声音略带嘶哑。短暂的沉默过后,门缓缓地从里面打开。
「昴亲……」
菲利斯出现在门内,他异常凄惨的样子让昴极为震惊。
哭肿了脸,两眼通红,栗色的头发相当凌乱。浑身上下沾满了他人的血,他连擦去血迹的余力也没有,脸颊、脖颈也被血弄脏了。
「……啊、听说、库珥修桑找我」
「嗯。在里面的床上哦。……请绝对不要做多余的事」
声音抑郁,后半部分甚至散发出憎恶。
不过,这份憎恶并不是对昴的。换而言之,可以说是无差别式的。憎恨着世间的一切、无处宣泄的愤怒正支配着如今的菲利斯。
昴深呼吸,跟在往房间内走去的菲利斯背后。
房间并不大。本来就是间休息室,放有小睡用的床分成几个区块单独形成小房间,库珥修就躺在最里面的床上。
一名女性躺在简陋的床上,她琥珀色的眼睛注意到了这边。
「……昴、大人?」
张开嘴唇,库珥修叫出昴的名字。
昴想要应声回答,却喉咙哽咽。做好心理准备,装作平静,告诉她让她放心。——如此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非常抱歉、让你、看到我这么、丢脸的样子……」
「……不、不、才没有…这。才没有、这种事……」
看着僵直的昴,库珥修用她蠢弱的声音谢罪。她那悲痛的态度令昴惊慌不已,拼命地发出声音想要蒙混过关。
——沐浴了卡佩拉的血液,受到黑色诅咒的库珥修非常凄惨。
脖子、手脚等露出被子能看到的肌肤都浮现出黑色纹样。不难想象,毛毯和衣服之下的肌肤也是同样的状态吧。黑色血管呈网状不自然地在脉动,像是有毒蛇紧紧缠在库珥修纤细的身体上。
库珥修雪白嫩滑的肌肤正受到丑恶诅咒的凌辱。
当然,受到影响的部位不光是脖子以下。库珥修威风凛凛、宛若利剑的俊敏美貌,其左侧脸部也受到黑斑的侵蚀。这带有何种恶意,右边的脸庞依然保持着那份美丽,与左侧形成鲜明对比,催生出玷污高洁的厌恶感。
尽管眼带遮住了左眼,但眼带下面的情形,连去想象都会有所忌惮。
现在明白大家都不愿意让昴和库珥修相见的理由了。男女之别、影响上的差别实在太大——这实在是过于残酷。
「这真的是……和我一样,来自龙血的诅咒吗?」
如果同样是龙血的诅咒,那这巨大的差异、昴和库珥修两者受害的程度之大,究竟是怎么回事。
昴的右脚和库珥修一样,浮现出黑色图案。可是,昴抛开右脚外表上的变化,几乎没有任何影响。既没痛楚,也没有异物感。
然而,库珥修却明显不同。十分的痛苦,每当纹样跳动一次她的吐息都会带有颤抖,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剧痛。
「菲利斯……」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昴回过头看向王国第一的治愈术师菲利斯。但是,昴的这种行为,只会伤害到无能为力的菲利斯。
菲利斯低着头咬紧嘴唇,指甲深深地抓进自己的手腕。没有人比他更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懊悔。要是熟知两人关系的话,毫无疑问会想到,菲利斯肯定已经试过远超昴所能想到的所有办法、竭尽自己所能。
「库珥修桑……找我、有什么事」
深处如此苦痛之中,她究竟有什么事要找昴。
昴想不到有什么是自己能帮上忙的。也许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吧。让昴向给予她如此痛苦的『色欲』复仇,又或是对昴有什么怨言。
昴将耳朵凑近痛苦呻吟的库珥修的嘴唇边,认真仔细倾听。
然后,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
「听、说……你和我、一样……淋到了、血……」
库珥修像是松了口气似地吐息,让昴感觉到其中寄宿的温柔。
下一个瞬间,昴意识到了自己的内心真正的情感,耻辱的想要愤慨而死。
一直以为,自己希望得到责备。
所以
才会怀疑库珥修的高洁品格,贬低她内心的崇高精神。她只是单纯的在担心,受到同样痛苦的昴而已。
「对不起……对不起、库珥修桑……」
怀疑她的高尚品性、令她现在如此痛苦、不能代替她承担她的痛楚,混杂着这些各种各样的感情所挤出来的声音。
昴猛地伸出手,握住库珥修无力地垂在窗边的手。
她的手指上也有黑斑侵蚀。看上去扭曲异形,摸上去却很丝滑柔顺,这反而更凸显出她的可怜。不过——,
「咕、啊!?」
一瞬间,像是握住烧红的铁块上般的痛苦游走全身,昴叫出了声。
剧烈的疼痛刺痛昴的手掌,昴条件反射的松开库珥修的手,盯着自己的手。——本来应该空无一物的手掌上,浮现出了黑斑图案。
「让我看看,昴亲!」
昴惊愕地瞪圆了眼,菲利斯抓起他的手,确认起状态。治愈术的光芒笼罩纹样,可疼痛与侵蚀都没有消失。
但是,昴注意到了取而代之的现象。
「菲利斯!库珥修桑的手!」
「诶……」
顺着昴大喊的方向看去,菲利斯黄色双眸目瞪口呆。其原因在于库珥修刚才被昴握住的左手。
她左手的黑色肉瘤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有所减少。
「难道从库珥修桑的身体上,转移到我的身体上了……吗?」
从两者的变化上,只能如此考虑。互相触碰的两只手之间的变化就是证据。
寄宿于库珥修体内的诅咒,转移到了昴的身上。
「可、可是!为什么我不行!为库珥修大人诊断的时候,接触了无数次……你看!没有变化!我、我……」
听到昴的假说,菲利斯触摸肉瘤,含着泪摇头。
不是因为有了治疗可能,而是被自己无能为力的现实所击垮。眼前的现实也好、无法拯救主人的自己也好,尽是让自己不堪忍受的残酷现实。
「然而、我却、帮助不了库珥修大人……」
「菲利斯,让开。……让我确认一下」
尽管这么做有些对不起狼狈的菲利斯,但现在确认刚才发生的现象更重要。
推开菲利斯,昴来到库珥修身边。库珥修一脸完全没有搞懂的表情,用湿润的右眼注视着昴。
昴将手伸向她被眼带包裹住的左侧脸颊。
「咕、噶啊啊啊……!」
灼烧脑髓、宛如岩浆流入般的灼热感觉令昴惨叫起来。
侵蚀库珥修身体的诅咒通过指尖转移过来,烧毁、溶解、炸裂着神经。
这就是、这就是库珥修所体会到的痛苦。身处这种状况下,她也还在为昴担心。——那么、既然如此、菜月·昴也该。
「——啊」
回过神来,昴像是来到路上的鱼一样喘息挣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在昴的一旁,看着库珥修的菲利斯,呆然地发出声音。
「这、是……」
稍微起到些效果了吗。库珥修惊讶地闪烁右眼。她左侧脸颊上布满的黑色纹样,诅咒的影响确实减轻了。
确认到这一变化。昴困难地站起身,准备再挑战一次。
只此一次便发生如此大的变化。那么,只要反复重复几次,应该就能拯救她——,
「不行、昴大人……你没有注意到吗?」
「什么?」
然而,库珥修本人却阻止了昴。
她琥珀色眼瞳的注意力集中在昴伸出的手上。顺着她的视线,昴也发现了。慢了一拍,理解到库珥修所说的意思。
和右脚相同,右手被黑色肉瘤侵入。这也就好。因为这样就能移除库珥修的诅咒。昴正希望如此,下定了决心。
但是,消失的黑色纹样和新发现的纹样程度明显不对等。
库珥修身上消失的纹样,只有左手和脸上的一部分。与之相比,昴的右手从肘部开始,手背上的皮肤大部分位置都出现了黑色纹样。
消失与吸收的比率并非一对一。而是十对一,或是在其之上。
「——但是,这种事并不构成让我放弃的理由」
继承诅咒的瞬间会有剧痛。不过,一旦转移到身体上后,这纹样就完全不会继续侵蚀昴和使昴感到痛苦。
相较于库珥修,昴所受到的痛苦只有一瞬间。而且男人和女人,哪边会更受不了这种丑陋的诅咒,这种事不用说也知道。
若是能救库珥修,全身上下都浮现出黑色肉瘤纹样根本算不了什么。
「昴大人、不行啊……你的这份情,我不能接受」
「别说傻话啊。我只是疼一下就好了。和得意忘形的去纹纹身然后后悔了比起来,这样算是不错了。所以……」
「考虑到今后,不能这么做啊……。我和昴大人,两个人要是都没办法参与战斗……这样,会比目前的状况,更加致命……」
比起自己的安慰,库珥修更担心都市和其他人。
这虽然是合乎逻辑正确的思考方式,但凡事都不能只凭理性。
「菲利斯、去阻止昴大人……」
「我、我……库珥修大人、我……」
「拜托你了。现在,除我以外的人们,都需要昴大人啊……」
菲利斯在犹豫,那是因为库珥修才是摆在他内心首位的人。苦于做决断、抽搐不已的他,没有人能去责备。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错。
但没有错的事,却不是正确的事这一点,才是真正的问题。
「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冲昏了头脑。昴大人,请你不要这么做……」
「库珥修桑,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
「你不是说过、的吗。——之后的事,就全部交给我吧」
「——」
库珥修的恳求,粉碎了昴想要优先拯救身边人的想法。
这句可靠的话,是出自自己之口吗。听到这些话的库珥修,是希望昴贯彻实现这一觉悟吗。
「也请你,这么对我说……」
「——」
「请对我说,之后的事就全部交给我了」
库珥修勉强露出微笑,等待昴的回答。
昴一时惊愕,张开口干舌燥的嘴,静静地闭起眼。
在内心责备自己不考虑大局只顾眼前的自己,甚至还要让库珥修来提醒自己,所以至少——。
所以至少,在这一瞬间,应该如她所愿——,
「库珥修桑,好好休息吧」
「……昴、大人」
「之后的事,就全部交给我吧」
「——嗯」
要完成她对自己期望的职责,要尽到她不惜如此恳求也要自己完成的职责。
「——」
听到昴的回答,库珥修安心地长舒一口气。
然后她无力地闭起双眼,她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在凭借自己的意志保持清醒。很快吐息声渐渐减弱,库珥修又再次开始同诅咒的侵蚀战斗。
为了尽早让她脱离苦海——,
「抱歉,菲利斯。我必须要走了」
「……我、该怎么办才好」
昴替库珥修重新盖好毛毯,站起身听到菲利斯的嘶哑声。菲利斯露出颓废的表情,等待着昴的安慰之词。
说心里话,是想让他就这样一直陪在库珥修身旁。可是,目前的状况,十分需要菲利斯的能力。
「现在,需要你的力量。之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伤患。如果没有你,会失去很多的人命。所以,拜托你了」
「……明明我连我最想要帮助的人,也拯救不了」
「菲利斯……」
「对不起。我在说什么傻话。……让我和库珥修大人,暂时独处一会」
转过身,菲利斯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昴最后轻轻拍了拍菲利斯的肩、看了一眼库珥修睡着的表情,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威尔海姆还是依旧保持着和进去之前一样的姿势等待着。「非常感谢」也许是看出了房间内发生的事,他低下头向昴道谢。
「非常感谢,你能体谅库珥修大人的心情」
「才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大上啦。反而,是我被库珥修桑将了一军呢。……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库珥修的诅咒减轻,还是本来『龙之血』的影响本身变弱了,还有对魔女因子的抗性,以及『死亡回归』的能力,全都搞不太清楚。
不过终有一天,这些问题全都会找到正确的解答吧。
「总之,等问题都解决之后,再来找库珥修桑吧」
「但是,你的右手没事吗?」
「看上去很恶心呢。穿件长袖,再戴副手套应该就会好很多吧。……如果是为了拯救一名美少女,留下不会消失的伤痕什么的,根本不成问题」
当然毕竟是自己的身体,还是有些抵触。只是,前者同样也是昴的真心话。
若是找不到其他解决方案,承受库珥修全部的诅咒也无所谓了。假如因此全身都变得黑乎乎的,那就向艾米莉亚、蕾姆、碧翠丝她们低头道歉,祈求原谅吧。
「这也要等到,克服眼前的难关再说了。去楼下吧。估计这会儿,他们应该在讨论攻略方法了」
「——莱因哈特,在楼下吧」
急着赶去会议室的昴,听到背后,威尔海姆的话,一时怔住了。
昴的脑袋里瞬间掠过今天早上在『水之羽衣亭』的一幕。祖父和孙子的和解场面泡汤,两人没能成功修复关系——,
「请不要误会,昴阁下」
然而,威尔海姆摇摇头,消除昴的不安。
「我并不是不愿和莱因哈特一同战斗。只是,有事相求」
「请求吗?」
「——尸兵的身份,能否还请不要告诉莱因哈特」
「——」
威尔海姆低声说到,昴不明白他的意图,为此而感到困惑。
尸兵。这是方才从威尔海姆那听到的,侮辱死者的术法。而在这水门都市,作为此邪法的施术对象之人是——,
「意思是,不要告诉他关于你夫人……他奶奶的事吗?」
「没错,是的。我不想让莱因哈特……孙子他与我妻子相遇。见到后,他一定会责备自己。这些都是我的错」
「威尔海姆桑的错,怎么能这样说啊」
昴想要说不是威尔海姆的错。但是,昴却没有办法轻率地说出口。
随着回想起今天早上的一幕,昴也想起了海因克尔的发言。那连是不是真的也值得商榷的一席话。——然而,也没有办法去否定。
威尔海姆责备莱因哈特,说妻子之死的责任全在莱因哈特。
但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话,两人都没有出言否定。
「昴阁下,你知道『剑圣的加护』是一种很特别的加护吗?」
「……重要的部分,几乎都不清楚。说是历代的『剑圣』都持有这个加护,然后有这个加护就会变得非常强,大概就只知道这些」
「大致上这么理解没错。仅有一点,『剑圣的加护』和其他加护有明确的不同……那就是,那是通过继承拥有的加护」
「继承的、加护」
威尔海姆点头肯定昴的感叹。
老剑士闭着眼神情痛苦,如同回忆起痛苦往事似的。
「这个加护,是从初代『剑圣』雷德·阿斯特雷亚时代,代代传承下来的加护。加护寄宿于阿斯特雷亚家族的血液之中,必定会从『剑圣』一族之中挑选适合者。而妻子的加护,被莱因哈特继承了」
「在一族里传承、继承的加护……是吗,是这样啊。因此夫人死后,莱因哈特就继承了加护」
先代『剑圣』败给白鲸,结果阵亡了,然后莱因哈特继承了加护。虽说这是让人痛心的往事,但也称得上是一种正当的继承顺序。
照这顺序来看,今天早上阿斯特雷亚家之间的纠纷也合乎情理了。
威尔海姆的哀叹,海因克尔的嘲弄,莱因哈特的沉默,是在否定这种正当的加护继承方式。
接着,听到的回答是——,
「那是白鲸战还正在进行的时候」
「——」
「——莱因哈特继承加护,是在妻子前去参加大征伐的时候。战斗中,妻子失去加护,只能以一名普通女性的身份,负责殿后任务」
——这就是,阿斯特雷亚家分裂的真相。
为讨伐白鲸而展开的大远征,在战斗途中加护被后代继承。然后战场上,只留下失去加护的曾经的『剑圣』。
而且,先代负责大军的殿后任务,为了保护众多的士兵而与魔兽战斗后杳无音讯。
「夺走妻子手中之剑的人正是我。让受到剑神垂爱的妻子丢弃剑,仅仅作为一个女人去生活的人是我。而我的所作所为,招致了妻子的逝去」
「威尔海姆桑……」
「剑神无法原谅背叛着自己的吾妻。在战场上剥夺她的加护,只能依靠本来丢弃的剑术而去战斗的妻子,是抱着何种心情……我难以接受这一事实。将责任怪罪于继承加护的莱因哈特一事是事实。愚蠢的我没能原谅,对祖母之死感到悲伤、背负沉重宿命的年幼孙子。我一直都很后悔」
昨晚,威尔海姆告诉昴一直以来的后悔——那就是,他过去犯下的错误。
尽管自己知道这并不是莱因哈特的错,可悲叹妻子之死的威尔海姆却没能承认现实。
结果,造成了阿斯特雷亚家致命的裂痕,支离破碎。
「我已经不想再重蹈覆辙。因为妻子的死,不是莱因哈特的责任。因为没有任何理由能责备我的孙子」
所以,不告诉莱因哈特真相,是想要用自己的剑做个了结。
他的这份感情、后悔、觉悟,昴深有体会。但是,这样的话——,
「库珥修和菲利斯,再加上您夫人和莱因哈特……背负这么多东西我可是会崩溃的哦。而且就算我不说,尸兵会出现在哪里这可说不准啊」
「关于这点,请不用担心」
「诶……?」
事情有太多不确定性了,对着想要这样劝说的昴,威尔海姆露出笑容。
『剑鬼』勇敢无畏、勇猛强悍地大笑,并断言道。
「——妻子她,特蕾西亚她一定会来见我的」
6
「——」
回到会议室的昴,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一瞬间紧张起来。
原因在于,昴带回来的威尔海姆。他和莱因哈特视线交错,两人之间沉默地交换彼此的感情,连各自所站位置都相距甚远。
尽管知道威尔海姆的隐情,昴心境复杂,什么都没说,默不作声来到奥拓和嘉飞尔之间空着的座位上坐下。
「抱歉来晚了。讲到哪里了?」
「大致上各自说明了一下现状,刚结束。菜月君你那边……库珥修大人状况如何了?」
「……不容乐观啊。不过,并不是没有希望。先赶走魔女教之后再处理吧,而且也许能从魔女教身上找到什么办法」
「这样啊。这么听下来,也不算是坏消息」
奥拓点头示意,在座的大伙也都少许松了口气。
尽管很抱歉,不过具体的方法不能告诉他们。如果说出来,昴知道肯定会被他们阻止。所以,先斩后奏蒙混过去。
当然,打倒『色欲』能获取从根本上解除黑色纹样的方法是最好不过了。
「话虽如此,库珥修桑没办法参加战斗。菲利斯也想要陪在库珥修桑身边,救护班就由『铁之牙』的人员来组成并留在这里吧。可以吗?」
「处于都市正中心的这个都市厅舍,势必要用来充当司令塔。同时攻击四座控制塔的方针也没有改变。只是啊……」
「只是?」
「关于这个作战,有人固执己见自作主张呢」
这么说着,安娜塔西亚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圆桌对面。不用看也知道,让人为难的发言者会是谁。
到了这种时候依旧完全没有合作精神,真红的王选候补者手持扇子扇着风。
「是说普莉希拉吧。这次有提出什么任性离谱的要求了?」
「这口气,还真是非常了解妾身似的嘛,凡人。不过,接下来的事就料不到了吧?妾身会前往四号街的控制塔。——在那里,砍下『愤怒』的首级」
「什么……」
威风堂堂,普莉希拉一脸得意,说出令人预想不到的发言。昴愣住了,打从心底惊讶的仰天长叹。
「她从刚才开始就在这么说了哦。所以说啊,该怎么办呐」
「什么怎么办,当然应该阻止……虽然我想这么说」
看似无谋,但冷静一想,也不是不行。
要以她是王选候补者为由劝说她也起不到作用,毕竟库珥修也参加了都市厅舍的攻略。而且要说她实力不足,根本没有这回事。至少,她拥有轻易斩杀狰狞凶猛
的亚兽的实力。她的剑术不输库珥修。
昴领略过许多高手达人水平,以昴这种外行人的眼光来看,她的实力也值得肯定。
「愚蠢可笑。妾身既有实力,又有华丽。既然如此有何好犹豫的?不要把妾身同,在大战前派不上用场的愚者,以及一开始就成不了战力的弱者相提并论。这可是大不敬」
08
「刚才的话不能置若罔闻啊。愚者,该不会指的是吾主吧?」
「你心里有数啊,老骨头。在重要大事之前,因小事退场,可称不上是被选中之人的所作所为。妾身真是看走了眼呐」
刚开始商议,普莉希拉和威尔海姆就立刻剑拔弩张。
平时的话想必是会当做耳旁风的吧,如今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威尔海姆已无耐心。而普莉希拉这边还是一如既往口无遮拦,恐怕她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吧。
「好了好了。弱者也好愚者也好,这些都当做在说我好了,会议继续进行下去吧。别抬杠了」
「母狐狸。妾身可没有温柔到会无条件地听从弱者之言哦」
「弱不代表赢不了吧?不展现自己的器量和度量,可是指挥不了周围的孩子们的哦。我知道大家都很焦躁,不过再稍微忍忍」
「哼」
调解、反驳、驳倒。安娜塔西亚的手腕之高超,令昴钦佩。
虽然还有些不快,但普莉希拉还是收起了讥讽的态度,对此威尔海姆也将剑气收进剑鞘。虽然双方各有退让,不过会议也没有办法和和气气地进行了。
考虑到现状,还是不得不优先继续商议。
「那么,普莉希拉大人和阿尔阁下两人,一起去讨伐『愤怒』的大罪司教?」
「别说傻话。带着小丑前去,岂不是要使妾身的华丽大道增添暗淡。当然,舒尔特也留在这里哦。那孩子是妾身为了玩赏才带来的侍童」
「……那就是说,你打算一个人去?」
这样终究还是让人难以认同,尤里乌斯严肃地质问普莉希拉心中的盘算。「是啊,公主」对此阿尔也乘机插嘴。
「不管这么说,一个人足矣这种话还是吹牛吹过头啦。至少把『剑圣』带上……」
「别把最强战力说得这么轻率!你有什么胜算吗?」
「这不是废话吗。第一,不要自以为是地叫唤。妾身可没说过要自己一个人去。『愤怒』的大罪司教,由妾身和歌女来狩猎」
「歌女……」
合拢的扇子发出敲打声,普莉希拉指向房间角落。抱着琉璃勒像是在划船一样的莉莉安娜正坐在那里的地板上。
突然被提及,回过神来的莉莉安娜吓得呆若木鸡。
「是、是指名要我去吗!?为什么突然找我!?」
「凡人、你方才所言不虚吧?都市里蔓延的混沌气息,是这个叫『愤怒』的大罪司教的可憎权能所导致的」
「啊、啊啊、是的没错。而且……」
昴倒吸一口凉气回想起在避难所,莉莉安娜的歌声解放了居民内心恐惧的事。
实质上,关于『愤怒』权能的对策,昴本来也想到要利用莉莉安娜的歌声。问题是,将莉莉安娜带往战场的危险性以及她的歌声对权能的效果,即把她作为武器利用属实有些抵触——。
「昴,请说明一下。莉莉安娜小姐,和『愤怒』大罪司教有什么关联性?」
「……『愤怒』的权能已经有说明过了吧?让都市内所有人的内心情感产生共鸣,扩大不安和混乱。我们先前反过来利用这点,通过广播给予大伙勇气,而莉莉安娜的歌声也能办到同样的事。不,可能还更有效」
总之,只是听一听莉莉安娜的歌声就能消除不安。也没有必要像昴那样,使劲挤出微不足道的勇气,谨言慎行斟字酌句。
因为莉莉安娜的歌声是『货真价实』的,紧紧只是献唱一首,就能震撼人心。
而且,正是这份纯粹的感动,才能将人们从西里乌斯的权能之中解放出来。
「一路上,你的歌声给那些凡俗们带去了多少感动。你只需要继续如此便可。总而言之,去争夺愚蠢之徒的感情」
「这、这是什么歪理啊!但是、但是,我只是,通过唱歌在鼓励大家而已。不知道、能不能回应大家的期待,我没什么自信……」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你从祖先那继承的传承之歌,是要在此宣布认输投降吗」
普莉希拉发自内心的蔑视她,而这一席话,令莉莉安娜的表情为之一变。
低三下四、想要糊弄过去的莉莉安娜,突然一脸认真。
「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想也能明白吧?你极其重视的歌声,在人心寻求救赎之时,就害怕地唱不出来了吗?妾身可不需要这种败犬。不,简直败犬不如。狗吠声还更为自由无惧。不灵光一闪了吗,来唱首败犬的赞歌」
「啊、啊啊!被人说到这个份上!这个份上!好吧!我去!我去行了吧,我告诉你!我可不是这种时候还能默不作声甘愿做个废物的人!要是在这里胆怯了,死去的奇力塔卡桑也会满是怨念地从坟墓里爬出来找我的!」
面对普莉希拉狂轰滥炸般地激将法,莉莉安娜彻底爆发了出来,中了普莉希拉的计。她气得脸色通红,用指甲高速弹奏琉璃勒的琴弦,一边吼道。
「我本来很悲伤,甚至想要为战死在都市水流之中的奇力塔卡桑来一首镇魂曲,不过算了,不唱了!争夺感情?来得正好!我一直以来的歌声,怎会输给那种莫名其妙的权能!歌声可也是蕴含莫名其妙的力量的啊!」
莉莉安娜完完全全激动起来了,她跳到圆桌上,面朝上躺下,一边演奏。瞧见她的即兴演出,奥拓和舒尔特急急忙忙地将她拖到地板上。瞥了一眼在房间角落继续弹奏摇滚的莉莉安娜,昴看向普莉希拉。
「我也知道,那家伙的傻劲和歌声都是国宝级的。我也同意搞不好能反击『愤怒』的权能。但是,我们没法确认啊」
「妾身不会做必输无疑的争斗。而且,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围绕妾身在运转的。更何况,最赞赏那个歌女歌声的人,正是妾身。妾身不会让她脖子以上受到一点损伤」
「……唱歌的气息可是要从丹田发出来的,腰以上的部位不留下来可没有意义哦」
普莉希拉这一边完全没有要让步的意思,昴则是想要有一个更加确凿的因素。
至少,如果能确保莉莉安娜的歌声能对西里乌斯奏效就好了。
「我说、莱因哈特。你能不能只要亲眼看到一个人就能看出他所拥有的力量……对了、加护。你有没有能够一眼看穿一个人是否拥有加护的能力?」
「看穿他人的加护,是一种叫做『审判的加护』的加护。原来如此,若是『歌姬』拥有什么加护,也就能作为接受普莉希拉大人主张的依据、吗」
从昴那接过话题,莱因哈特手摸着下巴,稍作沉思。
昴只是随便问一下没报什么大希望,所以莱因哈特回答不上也属实正常。「想不到什么的话就算了」昴对思索的『剑圣』挥挥手。
「果然还是想得太美了。总之,等弄清楚莉莉安娜的歌声,实际上究竟能起到多大的效果再说吧……」
「没有这个必要哦、昴。——刚才,已经赐予她了」
「哈?神仙?」
赐予了,听到这一词,昴想不出其他话。
面对昴的这一反应,莱因哈特露出苦笑,然后眯起青色双眸盯着莉莉安娜。尽管莉莉安娜因此有些动摇,他无视了对方的身体反应。
「真令人惊讶啊。确实,她是『传心加护』的持有者」
「比起那个加护,你更让我吃惊啊。诶?刚才,你怎么说的来着?是说赐予了吧?」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哦、昴。『传心加护』,简单来说就是把自己内心的感情想法传达给他人的加护。本来是在关系亲密的人之间传达想法之类的加护……歌声吗。我还真是没有想到过呢」
虽然莱因哈特坦率地对莉莉安娜的歌声表示敬佩,但他这样的态度是堵不上昴的嘴的。
老早以前就觉得莱因哈特的实力跟开了挂似的,尽管承认他实在超乎常人,但这也太超规格,过于受到神、世界、命运的爱戴。
想要的加护,当莱因哈特一有这个想法,便能惠赐于他。
「——」
考虑至此,昴突然感到有些地方很在意。
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加护。看到刚才莱因哈特的所作所为,只能做出如此解释。这本身足以令人羡慕至极
。
可是,昴却觉得自己似乎疏忽了什么荒谬绝伦的事态,心里格外不安。
总之——,
「没问题!请交给我!我莉莉安娜,一旦答应了,肯定会好好完成给你们瞧瞧。请放心吧。我只需要唱歌就行了。只需要唱歌……只需要唱歌,就行了对吧?其他都没我什么事了吧?对吧、没错吧?普莉希拉大人,是吧!?」
「你怎么又害怕起来了啊……。总之,『愤怒』的大罪司教交给普莉希拉和莉莉安娜了,没问题吧?权能的对策,也有莱因哈特做担保」
「我是同意啦。大家也没有异议吧?」
不管一旁来回变换着脸色的莉莉安娜,昴向大家进行确认,安娜塔西亚替所有人一起回答了。其他的成员并未完全放心,不过也是同意了。
其中只有当事人普莉希拉一人,从头到尾没有一丝的不安。
「无聊。——将自身性命压在歌女身上的人是妾身。妾身岂会做无谋的决定。歌女的歌声,值得妾身将性命托付于她」
被这么一说,昴这边是一句反驳也说不出口。实际上,发现莉莉安娜身上可能性、并相信这份可能性决定与『愤怒』一战的人,正是普莉希拉。
她不同于外在的言行举止和态度所给人的印象,毫无疑问是一位足智多谋且慎重的女英杰。
「即便是这样,还是要尽可能地降低风险啊……」
「这是何故。虽然没有这种可能,但假设妾身若是战死,对你的主人不是莫大的利益吗。不需劳师动众,即可消灭最大的障碍。不该欢欣雀跃吗」
「我要生气咯」
「——」
昴简短地否定了普莉希拉提出的假设。
利用候补者的掉队来提高胜利的概率,这种取胜方式最不可取。自己并没有保护住每一个生命的打算。同时也不会为谁的死感到高兴。
「公主,问题已经搞定了吧?不如就安分点吧。……公主?」
「——。没事。只是、这是妾身没有料到的回答,一时愣住了」
「——」
「怎么?难道你还在闹别扭?一个大男人还真是小肚鸡肠啊」
「……才不是你说的这样啊」
阿尔撇过头,右手托着下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普莉希拉对从者的态度哼了一声,背靠椅背,不再开口。
于是,议题终于可以进行下去了。
「话题有点扯远了,那么关于接下来的分组……我有一个提议。一号街的『色欲』和我们有些纠葛。『色欲』那里,大概会是敌方最强的战力。大罪司教本人,以及两名魔女教徒。搞不好,还有亚兽」
「你认为那些亚兽可能全都是『色欲』的手下?」
「从亚兽的生态来看,相当有可能。而两名魔女教徒则是……」
「——恐怕,是被一种叫做尸兵的术法控制的剑士」
昴说到一半,威尔海姆中途插嘴,昴有些惊讶。「尸兵……」同时尤里乌斯在口中默念。
「翻阅过去的资料时有见到过。是『亚人战争』时代的禁术的成果。据说是魔女斯芬克斯所使用的邪法」
「不但冒用已故王族之名,还提到了严加守护在王城之中的龙血。——她的出身实在可疑,但毫无疑问,她对王国抱有非比寻常的执念。而且竟然能如此轻松使出在王国历史中被封印的禁术」
「喂喂,你这话也有些太莫名其妙了……你有什么证据?」
真不愧是尤里乌斯,准确地戳中要害。
当然,要戳穿其中一名尸兵是特蕾西亚,证据已经足够充分了。然而,威尔海姆拜托昴的事正是,不要在莱因哈特面前透露此事。
因此,昴考虑着现在该如何搪塞过去——,
「——如果他们是尸兵,那和老子对打的就是『八腕』库鲁刚」
此时伸出援手的人是一直坐在昴身旁的嘉飞尔。他神情凝重,双手抱在胸前,一边发出磨牙声一边说,
「有八只手腕,而且还那么强。除了库鲁刚以外想不到其他人了。没错吧,『最优』」
「你是直接与敌人对峙的人,既然如此就足够有说服力了。即便是多腕族中,拥有八只手腕的人也很少见。在此之上,还有超强实力之人……」
「就只有他了。另外和他一起的女人,大概也和他是同样立场吧」
「尸兵、吗。连女性都使役,真是令人讨厌的对手啊」
幸运的是,嘉飞尔和尤里乌斯交谈之中,并没有深究特蕾西亚一事。最后,对于另一名尸兵是位女性一事,莱因哈特有些皱眉——,
「看来敌人驱使的应该就是尸兵。幸好,没有变成复活了一堆尸体并与此为敌的事态。虽然不知道是有什么数量限制,或是拘泥于品质」
「而且,尸兵这种羞辱死者的禁术,正符合『色欲』大罪司教的恶趣味。尽管这根据很让人头疼,但也说得通」
「多亏了对方性格恶劣得出这一结论,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啊」
昴一脸无奈地说着,圆桌旁的众人各自都表示同意。
唯一对整个都市播放过广播的卡佩拉,其懒到骨子里的本性,是大家都有的共识。如此前所述,真是讽刺啊。
「好了。回到攻略的讨论上吧……『色欲』的攻略由威尔海姆来负责,还有可以的话,也想拜托嘉飞尔」
「什么、大将!?」
昴修正话题的行进轨道,提出一开始就想好的提议——『色欲』的攻略,由威尔海姆和嘉飞尔来负责。
对此,两位当事人的反应形成了鲜明对比。早已知晓的威尔海姆静静地点点头,而一点都没有料到此事的嘉飞尔一动不动睁大了眼。
以嘉飞尔的角度来看,当然会感到惊愕吧。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
「大将,你要去救艾米莉亚大人的吧?那,老子也……」
「你愿意这么说,我很高兴,也很受鼓舞。但是,我认为这样安排是最合适的……你应该有你要去完成的事吧」
「——」
听到昴的话,嘉飞尔被戳中痛楚,突然沉默了下来。
『色欲』和她的手下,和他们有所纠葛的不光是威尔海姆。因『色欲』权能而被改变外形的其中一个男人,那只黑龙是嘉飞尔的熟人。这件事正是听嘉飞尔说的。
另外,『色欲』的手下之一,尸兵特蕾西亚——,
「蜜蜜受到的重伤、她弟弟为她承担了一部分。两人又在从缪斯商会逃脱的时候也出了一份力,三个人都陷入了昏迷。——你明白的吧」
『死神加护』的力量是极其强大的,一旦受到其影响,至死都逃脱不了加护的力量。
想要逃过『死』,唯有干掉加护持有者。嘉飞尔也和威尔海姆有着同样的战斗理由。
「如几位所知,我的主人库珥修大人,现在正受到『色欲』那卑劣力量的折磨。我作为库珥修大人的从者,有义务为主人而战」
「可以的话,最好能跟『色欲』问清楚龙之血的事。威尔海姆桑会想亲自前往,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没错。因此,『色欲』的讨伐请交给我……」
「——我反对」
威尔海姆坚定意志所迸发出的剑气,切割着会议室的空气。
他对此怀揣的决意和对主人的忠诚——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认真,没有人能即刻提出异议。除了在场的唯一的血亲。
「……莱因哈特」
「现在的祖父大人太不冷静了。我能理解祖父大人对加害库珥修大人的大罪司教充满敌忾心。但是,愤怒会使您的剑变得迟钝」
「……你是想说,失去冷静的我,无法为库珥修大人排忧解难吗?」
「如果真的为库珥修大人考虑,『色欲』的讨伐这一事上绝对由不得半点差池。既然如此,这一责任应该让我来承担。至少,精神层面不会形成不利因素」
莱因哈特句句属实,是尽可能确保无忧的思考方式。实际上,威尔海姆的确很不冷静。
但是,面对莱因哈特的意见,威尔海姆——不、『剑鬼』露出微笑。
这绝不是出于温柔,而是如同猛兽般狰狞的笑容。
「不够沉着冷静,这不是当然的吗,莱因哈特」
「可是,祖父大人……」
「你把我、你的祖父当成什么人了。我是被称作『剑鬼』的男人。是只为挥舞手中之剑的存在,然后迷失这种存在方式爱上了一个女人,成为了一个半途而废的无用之人。但是
,正是因为这样,面对必须要去完成的事上,我从未有过一丝松懈和迟疑」
勇猛的凶笑,将威尔海姆清澈的温和印象完全斩断。若是能揭开他有血有肉的外表,隐藏在这之下的必定是犹如一只嗜血饥渴的猛鬼一般的表情。
然后,被剑附体的鬼,他的青色双眼中,寻求着除此以外的,唯一的一种光芒。
「当我决定挥舞剑的时候,我的内心有一股难以忍耐的炽热情感。在战场上,我早已习惯这种高涨的情绪。在这种情况下,我也生存至今。此次也必定会报答主人的恩情。不用你多费心」
「这只不过是精神论而已……」
「只要贯彻这份精神,也能成为一种信念。经过了十四年,即便是已经生锈的剑,也还是残留有为亡妻报仇的锋利程度。——收进剑鞘安享晚年还言之甚早」
这边是在与白鲸之战中,为祖母报了仇的祖父的信念,听到这些话,莱因哈特也难以继续劝说下去。
可是即便是这样,莱因哈特也还是没能完全认同,对此威尔海姆继续说到。
「需要你的战场并不是此处。而在别处」
「需要我的战场、吗?」
「——昴阁下,请带着莱因哈特前往您的战场」
『剑鬼』平静地注视着昴。
「为了救回艾米莉亚大人,你必须和『强欲』战斗。就让莱因哈特成为您的剑」
「威尔海姆桑……」
昴挠挠脸颊,短促地叹了口气。接着,与因祖父之言而看向这里的莱因哈特视线交错。
「总之反正这件事,过会也要说的呢。……啊啊,你要和我一起去和『强欲』战斗。只有你能打倒那个麻烦的自恋狂」
大罪司教们所拥有的权能,根据由权能引发的现象大致可以推测出其效果,但雷古勒斯持有的『强欲』的权能,异常强大轻易能置人于死地。
因为,目前只能让人联想到他的权能是『无敌』这种无语的能力。难不成没有任何弱点,单纯的就是『无敌』效果,虽然不想去这么猜测——,
「为了打破雷古勒斯的『无敌』,必须要有能和他战斗的战力。无论是攻击力还是防御力,只做简单比较的话,我想他应该是大罪司教中最强的。所以,我希望能借助你的力量」
「——」
「『无敌』应该用『最强』来对抗,有种硬碰硬的感觉呐」
不合逻辑不讲道理的力量,就应该予以同样不合逻辑不讲道理的力量。
平时,像这种战术,即使想用,大多数时候也用不了。因此,昴在选项充足的情况下,就会选择这种战术。——因为,昴相信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攻击无法奏效的对手、吗。确实,以这种怪物为对手,我能胜任。可是」
「——老子也拜托你。能请你,帮助大将和艾米莉亚大人吗」
即便听闻雷古勒斯『无敌』的权能,莱因哈特眼神中的犹豫也不见消散。但是,嘉飞尔站到他眼前,下定决心般地低下头。
额头碰在圆桌上,嘉飞尔对着惊讶的莱因哈特低头恳求。
「老子没有尽到护卫的职责。打从来到这座都市以来,该由我自己完成的职责,一个都没有完成。最后,在这种重要的决胜关头,却没有办法帮助自己的伙伴,反而不得不去拼上性命偿还欠下的人情。……所以」
「嘉飞尔……」
承认着自身的无能为力、粗心大意所招致的结果,嘉飞尔的牙齿在颤抖。
看到在自己面前嘶声力竭的少年,红发『剑圣』稍许沉默了一阵后——,
「——那么,希望你在此起誓。就如同你期望我完成这一职责。我也期待着你同样完成你的任务。我们互相起誓,势必完成各自的责任」
「啊……啊啊。啊啊,交给我吧!有『剑鬼』和老子,是无敌的!」
「我明白了。我相信你和祖父大人能取得胜利。——而我,则去成为昴的利剑」
莱因哈特看着抬起头、发出磨牙声的嘉飞尔点点头。
「——」
随后,『剑鬼』和『剑圣』、祖父和孙子、剑士和剑士互相交换视线,点头首肯。
而且,决定好自身战场的莱因哈特的态度,令昴信心十足。
「抱歉啊莱因哈特,让你答应我这任性的愿望」
「没关系。无论身处哪里的战场,我都会竭尽自己全力去战斗的。如果因此能帮助到你或是艾米莉亚大人,那也正如我所愿」
「抱歉总是依靠你。目前的局面实在太过于依靠你了……不过,你不足的部分我会尽可能地去填补,你好好期待着吧」
「——」
听到这些,莱因哈特突然惊讶地一言不发。昴见到他少有的反应,感到疑惑。「没事」莱因哈特很快轻声地笑笑。
「对你而言、大概是、小事一桩吧。——啊啊,就让我好好期待着吧。我力所不能及的部分,由你来弥补」
「——?哦哦、你就翘首以盼吧。我也同样对你抱有期待」
经过这一番交流,三座控制塔的攻略组都确定好了。
然后,只剩下一处——,
「——『暴食』理所当然是交给我和李嘉图来对付」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坚定地如此说到的尤里乌斯身上。
正如他所言,若从聚集在都市厅舍的成员中选择战力,那挑战最后一位敌人的人选,便只有他和李嘉图。
可是——,
「……尤里乌斯,你没事吧?从刚才开始,你脸色就一直不太好哦」
「——。抱歉让您担心了。但是,我没事。若是要提我身体状况的好坏,我不能在昴面前说泄气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当然是考虑到你的右脚以及目前所处的严峻状况后陈述的意见。不要这么激动地反驳。到目前为止,我并不打算和你争论」
「呜……」
昴没有想到自己提出反驳的态度被对方招架开了,有一种意图扑了个空的感觉。
面对尤里乌斯的这种态度,不仅是安娜塔西亚,昴也感到违和。然而却并不知道,这是因哪种感情而造成的。
始终找不出答案,此时尤里乌斯充满决意的眼神优雅地行了一礼。
「最后剩下的『暴食』,由我和李嘉图来负责吧。是个在都市厅舍相遇,并产生了一些因缘的对手。——本来,他的对手应该是昴和威尔海姆大人。现在两位都身不由己,这一任务落到我的肩上,我一定会完成职责」
「……啊啊,说得没错」
尤里乌斯的言语,正说出了昴内心想说的话。
——讨伐『暴食』的大罪司教,正是昴想要完成的事。
同时这也与威尔海姆、以及在楼上痛苦着的库珥修也有关。
吞噬记忆和名字、『暴食』的权能——一想到深受其害陷入沉睡的蕾姆,昴就想要亲手打倒消灭『暴食』。
朝他拳打脚踢,让他为自己所做之事感到后悔,痛哭流涕下跪忏悔,尽情地揍扁他彻底打垮他。
而这一任务让给了别人——。
「本来我其实是不想让给任何人的。我希望由我自己救回蕾姆。曾经是这么想的。一直以来我都坚信这是我的责任」
「——」
「可是如果必须将这个任务托付给别人的话,在场的成员里,我会交托给你。但你别误会哦。只是根据排除法。……虽说是排除法没错,但还是交给你了。尽管有点不情愿,但至少还是我可以容忍接受这一任务的人之一」
记忆和其存在都被绑作人质的蕾姆。
人被俘虏,正等待救援的艾米莉亚。
两个人对昴来说都是重要的存在,无论哪一个都是昴必须救回的重要之人,因此面对两位少女,昴都想要展现自己的气概。
——然而,昴是艾米莉亚的骑士,而且也是蕾姆的英雄。
「我会去打倒『强欲』,抢回艾米莉亚。揍扁『暴食』的任务,这次就让给你了。……可别搞砸了」
「——我会回应你的期待。这次一定、一定」
严肃地点点头,尤里乌斯承接了昴的信赖。
『最优』的骑士接着看向威尔海姆,开口说道。
「威尔海姆大人」
「我想说的话,基本上都被昴阁下说了。我确实在很多方面不能原谅『暴食』……因而,我也在此拜托尤里乌斯阁下了。这座都市里,目前有太多的不逞之徒」
「我也
同感。您的心情,我确确实实收下了」
沐浴着凌厉的剑气,尤里乌斯静静地像是鼓起勇气鼓舞自己似的闭上眼。
此时,一旁默默看着的李嘉图,张开他排满尖牙的大口说,
「搞什么嘛,也不听听我的意见,就擅自把话说完了吗!算了,也无所谓啦!我也同意,目前这样的安排是最为妥当的」
「李嘉图你可别真使性子。你那壮硕的体格闹起别扭来也一点都不可爱哦。……尤里乌斯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有说过谎吗?小安娜」
「……你也差不多该别这么叫我了。我可是李嘉图你的主人啊」
李嘉图朝着闹起别扭鼓着脸的安娜塔西亚大笑。李嘉图黑色眼瞳俯视安娜塔西亚,眼神中满是温柔。
「那么,这下布阵也决定好了」
——听到昴的话,圆桌旁的所有人都点点头。
「四号街,『愤怒』的西里乌斯的攻略由普莉希拉和莉莉安娜组负责。然后阿尔留在都市厅舍充当守卫兵力……可以吗?」
「竟然敢忽视妾身支配人心,滑稽可笑。妾身来教教愚昧无知的傻帽,毫无自知之明的行为会有相应的报应」
「我只需要唱歌、只需要唱歌。没错,我是块只需要唱歌的肉块。不要吝惜生命,要珍惜舞台。好,感觉有点勇气了。现在,我感觉能行!」
「——」
一边是用扇子扇着风的普莉希拉和依靠谜一般的自我暗示集中精神的莉莉安娜。看不见表情的阿尔全身散发出不答应的氛围,但普莉希拉却完全没有一点要理睬他的样子。
普莉希拉的战力暂时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不过只论自信心,是在座的人里最强的。
「接下来是一号街,攻略『色欲』的是嘉飞尔和威尔海姆桑」
「啊啊、『美佐雷亚』的绝景。全部都用老子的拳头来抓取到」
「请交给我吧。——我也必定会与尸兵做一个了结」
面临形势最为严峻的战场,反而是战意最为高涨的两人。
『剑鬼』威尔海姆是为了主人,以及片刻都未曾忘记过的对亡妻的爱。
嘉飞尔则是为了了结自己内心中那份模糊却颤动灵魂的感情。
两人为了各自重视的事物将前赴战场。
「然后二号街,『暴食』的攻略组是尤里乌斯和李嘉图,你们两人」
「被托付的职责,若不能成功完成,还怎能称得上是骑士。毕竟失败了也太有辱身份」
「我的家人们也受到了那群二百五的多加关照。必须揍得他们屁滚尿流」
如果提及与魔女教之间的因缘,直到今日之前,两人应该都是没有任何瓜葛的立场。
然而,在战斗中他们的亲朋好友受到牵连,同时又有昴等人所寄予的厚望,尤里乌斯他们拥有了许多必须去战斗的理由,决定挥舞手中的剑。
大家已经是共同跨过死亡边缘的伙伴。信任自己的战友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最后,三号街的『强欲』由我和莱因哈特担当。要靠你咯?」
「——啊啊、放心地交给我吧。我也会多依赖你的哦,昴」
面对昴的请求,莱因哈特平静地点点头。但是,仅仅如此就让人感觉到十分以上的可靠感,因为临近战斗前他全身缠绕的凌厉剑气就是其佐证。
莱因哈特端正态度、按照计划行事,迎接战斗。昴也意识到这些,挺直了背脊。
于是当结束最终确认后,安娜塔西亚拍拍手。
「那么,各自负责的战场都决定好了。剩下就是该怎么分配对话镜……一共有三个,一个由留在都市厅舍的我拿着,另外两个怎么办?」
「如果可以的话,『愤怒』组最好拿一个。剩下一个的话……『色欲』组或是『暴食』组,你们觉得给哪边好」
「这是何意?」
「『愤怒』的权能会影响到整个都市。所以影响的有无会很大程度决定都市所处的状况。因此,有关这方面的情报希望能尽早传达给大家」
围绕对话镜的分配,所有人都点头同意了昴的提议。然后,关于剩下的最后一个,除『强欲』组以外的两组,无论哪一边拿着都行。
这是因为——,
「虽然这么说有些过意不去,但『强欲』这边是莱因哈特负责。暂且权能给人的印象似乎是附带某种条件的『无敌』,尽管不能持太过乐观的态度,但一瞬间就搞定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真的一下子就分出胜负了的话,我想让莱因哈特支援其它战场」
「而且如果都市状况有所变化,就可以通过广播用的『魔法器』指示大家。这也是打倒『愤怒』之后比较有效的作战方案呢」
「说得没错。真是变可靠了啊,菜月君」
听着昴和奥拓之间的对话,安娜塔西亚像是感到钦佩似的露出微笑。接下来,她将手中的对话镜,轻轻地扔给普莉希拉。普莉希拉用灵巧地用扇子一弹,对话镜落到了莉莉安娜面前。
「哇、哇、哇!?」
「你拿着吧,歌女。妾身不拿比餐具重的物品」
「真不讲理啊……明明你手上的扇子,作为装饰品还是有点分量的」
「说什么傻话。看不出匠心独具吗。这上面巧妙卓越的雕刻。可不是那些劣等货能相提并论的。别拿餐具来比较」
「那还不是,比餐具重吗……」
普莉希拉的顽固不化先搁置一旁,对话镜的其中一个决定由莉莉安娜拿着了。看着莉莉安娜把对话镜收进怀里后,最后一块交给威尔海姆。
做出这一选择的是尤里乌斯,他将对话镜从桌面上滑了过去。
「考虑到敌人的数量,比起『暴食』,『色欲』那边更需要联络手段。两位应该不会输给对方,不过如果觉得危险了,请立即通知」
「我明白了。尽管我认为没有这种机会」
听从尤里乌斯的顾虑,威尔海姆收下最后一块对话镜。
至此,攻略的分担和携带物品的分配结束,可以说决战已准备就绪。
「等一会儿,同时出发。都市夺还作战,正式开始」
昴说完,全员点点头,各自的表情上显露紧张。
脸上布满平静的紧张感,令昴不由得觉得不是个好兆头。
「对了,怎么说的来着。……一脸烦躁的表情,不是经常会带来不好的结果嘛?」
「菜月桑,又开始说些奇怪的话了。究竟想说什么?」
「才不是啦,是要说些重要的事。无论集结了多少战力,如果士气低下、不够团结,也不过是乌合之众。为了提高士气该怎么做才好?哪怕只是空有形式,大家一起喊出声怎么样?」
昴一边对着皱起脸的奥拓说,一边站起身用力地拍拍手。
然后,伸出拳头宣言。
「大家一起来!通过这场战斗,把碍事的家伙赶出这座都市!打倒魔女教,赢得HappyEnd!」
「——」
听到昴的一连串发言,在座的各位面面相觑。
接着大家都将拳头对准天花板。
「喔哦——!!」
众人发出气势十足的叫声,昴感受到了骇人的战意。
尽管声音层次不齐、气势上四散分离、举起的拳头或是手掌难说节奏统一。
可是,这才是与菜月·昴一同战斗前去拯救都市的同伴们。
这些成员、此等战力,可不是能轻易齐聚的。
被敌人碾轧逼入绝境,曾一度真的以为已经无法挽救了。但是,昴他们在这里,为了再战回来了。
——水门都市普利斯特拉,最后的决战开始了。
「——这场战斗,胜利的会是我们!!」
昴这份确信,正是这次圆桌会议的总结。
7
——利用对话镜结束与阿尔的密谈,生成立足点回到寝室的艾米莉亚,先是准备处理掉一开始制作的躺在床上的替身冰雕。
没见到有谁慌慌张张地在找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艾米莉亚的离开。亦或是可能有人进入过房间,但被精致的冰雕彻底蒙混过关了。
这么思考着,艾米莉亚尽管有些不舍,还是将冰雕还原成魔力了,
「……真让我吃惊。你竟然回来了」
「呀啊」
突然、从背后传来声音,艾米莉亚吓了一跳回过头。于是,和站在房间门口的一百八十四号视线相交。
她应该在
打扫雷古勒斯发飙过后弄乱的房间,现在正眯起眼望着在室内惊慌失措的艾米莉亚,短促地叹了口气。
「明明还细心地留下了替身,改变想法后又回来了吗?」
「诶、替身?啊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一直在房间里休息啦。就躺在这张床上……好冰。啊、不冰不冰!」
「——」
直到刚才冰雕还躺着的床上非常冰冷,与艾米莉亚的体温形成差异。但是,考虑到不能露馅,艾米莉亚果敢地反抗寒冷,躺到床上。
「你看,就像这样一直躺在床上。没有逃出去过哦」
「……好吧。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可是,那就奇怪了。为什么不就这样乘势逃走呢?」
「……我要是逃跑了,你和其他的妻子们,还有城镇里的人们会遭殃吧」
艾米莉亚坐起身注视着一百八十四号,回答她的询问。
一百八十四号封印着感情的眼神——然而,艾米莉亚从中看出违和感。起初暧昧模糊不清,但很快渐渐地看出些许端倪。
感觉好像明白了隐藏在她眼瞳深处的感情、那份恳求。
「难道说,你希望我逃走?」
「——」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会给你和其他人造成大麻烦,为什么?」
艾米莉亚思考起方才的事,仔细想想是不是一百八十四号发现了留在床上的冰雕替身,却没有向雷古勒斯报告。这么做,会让雷古勒斯更晚察觉艾米莉亚的离开,是为了给艾米莉亚的逃离争取时间吗。
尽管就结果而言,艾米莉亚没有要逃亡的打算,让她的心意白费了——,
「嗯,如果你不替我隐瞒的话,我悄悄地到处打探也应该会被雷古勒斯注意到。所以,还是应该说谢谢你……」
「不用道谢。到头来,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本以为自己多少鼓起了点勇气,可是却没有任何意义」
「——」
这么说着,一百八十四号用力地抱住自己。看到她颤抖的手,艾米莉亚理解到没有履行向雷古勒斯报告的异物一事,已经拼尽了她全身的勇气。
仅仅只是引起他的一丝不快,雷古勒斯就随意地打算杀掉一百八十四号。若这些不过是家常便饭的话,那她们每天都与『死』相邻而居。内心盘踞着如此巨大的恐惧,这小小的反抗究竟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
「为什么,要回来」
「——啊」
「还不如就一去不回,然后让我被老爷的愤怒吞噬。哪怕都市和我们,会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到头来,我还是要继续这种生活。一成不变的时间,将继续持续到终结的那一天」
似恳求、似诅咒,一百八十四号向艾米莉亚殷切地诉说着。「既然如此」听到这些,艾米莉亚咬住自己的嘴唇站起身说,
「既然鼓起过一次勇气了,那就继续加把劲吧。我还一次都没有放弃过」
「已经办不到了。奋力挤出仅剩的一点点的勇气,结果没有换取到任何成果。光是想到还要再来一次,身心就退缩了。……已经、办不到了」
一百八十四号不情愿地摇头,对此艾米莉亚无言以对。注视着说不出话来的艾米莉亚,封印起感情——不、露出死心了的眼神,一百八十四号继续说道。
「你不愿意放弃,那请自便。但是,已经不会再让我鬼迷心窍了。与我处在同样境遇的其他人也一样」
「——」
「我本只是个和家人一同生活在山间小村的普通女孩。为了娶到如此平凡的我,老爷杀了我的父母、兄妹、邻居、还有仅仅只是互相认识的村民,一个不留赶尽杀绝。——他所有的妻子,都遭到了同样的境遇」
带着心如死灰的眼神,一百八十四号说出了发生在自己身上,雷古勒斯求婚的背景往事。
极其恶劣的行为,更可以说是非现实般的内容,可是会因此以为是个笑话而放声大笑的人,只有那些不知道雷古勒斯为人的幸福人类了。他确实会做出这些行径。
他通过强迫的方式让嫁给他的妻子们陪伴在他的身旁,建立起只属于他的乐园。
「……雷古勒斯之前说过,二百九十一人」
「是的。已经有二百三十八人生离死别了,剩下的只有待在这座都市里的五十三人」
「那个、死别的妻子们是……」
「不需要多做说明吧?」
尽管是嘶哑的回答声,但却在嘲笑艾米莉亚的质问。不、这是自嘲的笑声。
一百八十四号比起任何人,都更诅咒着围绕她们的命运,而且在不停地诅咒后感到了厌倦。直至今日,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在经历了如此绝望的每一天后,雷古勒斯盯上的新一任妻子艾米莉亚,发现了她的逃亡痕迹时,一百八十四号内心中浮现出的感情究竟会是什么。
那一定是如她所说的『鬼迷心窍』,远在这一词之上的正确含义。
艾米莉亚光凭事实表面了解的事,就自以为清楚了的问题,对一百八十四号而言——不、对她们来说,是多么消磨灵魂的一个命题。
「——」
没想到自己白费的一番心思之贵重是如此巨大,艾米莉亚一时找不出该用什么言语来面对一百八十四号。纵使现在,依靠气势说些没有任何根据的话,也永远传达不到她的内心。
动用自己大脑中的所有智慧,催促自己寻找在这个瞬间,必须要传达给她的话语。
抓紧时间、全力思考,可是却依旧找不到。正确的回答、理想、表达。
怎么思考怎么寻找也找不到现在最想要传达的话语。
艾米莉亚打从心底担心害怕,这样下去好不容易抓住的东西会从手掌中洒落,就在内心深处快被冰冷的绝望支配的这一个瞬间。
「——啊、那个、这样大家都能听到了吗?试麦试麦、一二一二」
——艾米莉亚现在最想要听到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为自己伸出援手。
8
那是有些结结巴巴的演说。
即便要恭维也称不上是光明正大义正言辞的演讲。
「太好了好像大家能听到了。那首先抱歉,一开始吓到你们了。我想有很多人在警惕着这次又要说些什么而感到不安。不过,还请放心。现在进行广播的我,并不是魔女教的人。我先说清楚这点」
明明只要随便撒个谎就行了,却总是在没有必要的地方如此老实,会给听众带来不安的发言,也没有丝毫隐藏。
然而,最后的最后,他一脚踹飞大家的不安似的说道。
「——正因为就算这样也逃不掉,所以才要战斗。我就只是,这种程度的家伙」
这份真挚,一定是艾米莉亚在这个瞬间最想要感受到的事物。
都市里的人们,一定也是如此。
「请让我相信吧。弱小到无能为力的我,都还没有放弃。死缠烂打不轻言放弃的窝囊废不止我一个。……请让我相信吧」
啊啊、他的声音真的好卑鄙。在颤抖、又如此拼命努力,令人不禁想要落泪。
这声音的主人的鼓动应该是传达不到此处,可现在却感觉好像能听见。——他那想要痛哭的声音。
「还是说,只有我这么想?」
——不、才没有这种事哦。
「还能坚持下去……还能战斗、这么想的人,只有我吗?」
——不、没有问题,我也还能继续加油努力下去。
「不是的吧?」
——嗯、不是。绝对绝对,打从心底相信,绝不只有他。
「大家也还能继续战斗吧?不会被软弱打垮吧?」
——因为能够听到你的声音,所以没有问题。根本不算什么事。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的名字是菜月·昴。是打倒了魔女教大罪司教、『怠惰』的精灵使」
光是听到他的名字,艾米莉亚内心冰冷的绝望就烟消云散了。
难以置信,直到刚才还仿佛落入无底深渊。
明明方才四面楚歌无路前进,甚至诅咒自己的无能为力。
现在仅仅是听到他的声音,内心就安定下来、得到了满足。
因为、那个声音说了。他是艾米莉亚的骑士。
「——之后就全都,交给我吧!」
因为他说之后的都可以交给他了,所以无论漆黑的绝望,他也都能创造希望吧。
如果是他,一定能打破无理、不可能反抗的现实。
所以——,
「……刚才的,声音是」
「——是我的骑士大人。是个非常努力的人」
突然开始的广播又突然结束,感情出现波澜的一百八十四号大惊失色。
站在一百八十四号面前,艾米莉亚用手抵在胸前,露出淡淡的微笑说到。
「——」
注视着如此回答的艾米莉亚,一百八十四号睁大眼失去了语言。
不过艾米莉亚并不知道,其中的理由在于自己提到自己的骑士时露出的表情。艾米莉亚只是注视着惊愕的一百八十四号,继续说。
「我、不会逃跑的。我不会丢下你们」
「——为什么」
「我已经知道了你艰辛的过去和现在的心情。而且、你明明应该心怀恐惧,可还是想要帮助我」
尽管只有一次,哪怕现在又再次退缩了也好,她也战胜了恐惧、站起来反抗。
所以艾米莉亚也要鼓起勇气。——不屈不挠,拼尽全力。
「我想让你、还有其他的女孩们都变得幸福。结婚,是为了和自己重要的另一半一起幸福生活才举行的仪式。新娘、必须要幸福才行」
听到结婚,艾米莉亚心中描绘的是相爱的两人满是幸福的光景。
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往昔梦见过的福尔图娜和珠斯(怠惰)的身影。——那两人并没有结婚、也就没有结为夫妇,但艾米莉亚是如此期望的。
艾米莉亚希望那两人结婚。
幸福相爱的两人结为夫妇,正应该是指他们两人那般的关系。
「我认识相爱却没能结婚的两个人。而且我也记得因此感到心痛的感觉。现如今,想起那两人,我的胸口依旧很痛」
所以——,
「——明明结了婚却没有变得幸福,我讨厌、这种关系」
这种关系,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里不舒服,绝对不愿意见到。
艾米莉亚原则上,决定什么事都不放弃不抛弃。因此,这座都市的事也好,一百八十四号或是其他女孩们、还是艾米莉亚自身,一样都不愿意丢下不管。
全都由自己亲手来帮助他们。若有不足,那就去找谁。——骑士大人帮忙。
「是吗、你的想法很高尚……可是我说过。如果要做些什么,请你独自一人自便」
「嗯、我知道。我、自己一个人……不对、不是这样」
艾米莉亚摇摇头,温柔地否定了 一百八十四号的话。
一百八十四号说艾米莉亚她是独自一人、孤立无援,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环绕在城镇中的响声,她的骑士打了包票。
要说他说的有什么不对,那就是艾米莉亚并不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一个人。
「我一直都不曾是独自一人。……差点。搞错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明明主张任何事与自己无关的一百八十四号,此时却质问艾米莉亚的方针。
一边使她的感情掀起波纹、冰冻的感情再次取回一丝热量,艾米莉亚沉浸在像是正在望着昴眼中的景色这种有些不合时宜的感慨中说,
「——举行,结婚仪式吧」
艾米莉亚朝着惊呆的一百八十四号如此清楚地断言道。